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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似乎是为了印证两人的猜想，果不其然，不多时，房中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声。

“苏贤弟十年寒窗，一朝夺魁，殿试中更是对答如流，真可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日后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啊！”

说话的正是林钦差，从那雅间的门缝看过去，隐约可见，他正坐在上座，身边围坐着几个遍身绫罗的朝中重臣。

苏不迟神色淡然，坐在末位，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听闻苏贤弟乃是大儒严濂之的得意门生，如今一朝高中，于整个师门，都是极其光宗耀祖之事。严老爷子真是好福气，竟有如此争气的弟子！”

那几个文臣眼见着林钦差言下之意，对苏不迟竟是颇为赞许，个个见风使舵，也忙不迭地跟着他奉承起来。

这圆滑的官腔，听得黎萤暗暗皱眉。

苏不迟是何等光风霁月之人？渔村百姓们的交口称赞，他已觉得有些过誉，如今听着这添油加醋，毫不掩饰的溢美之词，只觉得仿佛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起来。

“家师不喜官场，我入仕，已是有违师命，诸位还是请不要说这些玩笑话了！”

苏不迟此言说得毫不客气，在场的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个个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之色。

林钦差到底是见识过不少风浪的，干涩地打了个哈哈，抬起手来，为苏不迟布菜。

“苏贤弟这是说得哪里话？今日咱们齐聚一堂，只是为着替苏贤弟接风洗尘，大家日后还要同朝为官的，何必闹得这般不快？”

他挂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可这般虚情假意的模样，实在令苏不迟心中生厌。

“苏贤弟，来尝尝这道『滴水观音』，这可是云来轩的看家绝活，在别处可尝不到。”

苏不迟抬眼看去，只见到那白玉盘中，摆着一只颇为肥腴的两头鲍，炖煮得极为软糯，浓油赤酱，香气扑鼻，显然的确费了好一番心思。

他缓缓咀嚼着口中之物，面露沉吟之色，那几个文臣看他这副模样，只当苏不迟眼拙，话里话外，便也带上了几分不以为然的嘲讽意味。

“苏贤弟怎么了？莫非是久在田间，吃不惯这些？”

“苏贤弟切莫见外，咱们也并无什么恶意，只是咱们这些京官，素来都是要置办一桌烧尾宴的，这道『滴水观音』，便是为着提醒为官之人，始终要恪守本分，对百姓秉持着一颗慈悲之心。”

“这滴水观音，所用的炖汤，须得经过整整三日的蒸煮，第一日，将嫩鸡捆在锅盖上，蒸制两个时辰，只取澄清的汤汁。第二日，换为老鸭，第三日，再取乳鸽，以这蒸出的精华炖煮两头鲍，才能得到这般至鲜至美之味。”

“还有那道鸡髓脆笋，乃是将乌骨鸡的骨髓取出，酿入笋子之中，劳心费力，极为讲究。”

“这可是林钦差的一番良苦用心，苏贤弟，你可通晓了？”

苏不迟听着他们这七嘴八舌的言语，又回想起渔村的种种，面前的这林钦差，仿佛戴上了一张慈眉善目，笑吟吟的假面具。

他撕不下林钦差的那张伪善的面皮，口中那块鲍肉，也仿佛变成了一团嚼不烂，咽不下的蛆虫，令苏不迟反胃得紧。

他冷了脸色，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沉声反问道：“良苦用心？慈悲？”

这苏不迟进京数日，虽然待他们始终不甚热络，但到底也不曾拉下脸来，如今他骤然变色，几人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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