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丘生好像在哄我,他说,去吧,我都答应了。
我当场就要从他车座上跳下去,朱丘生赶紧刹住,说你发什么疯呢?
我不去,我说,不想去。
朱丘生看了我一会儿,轻轻顺了顺我的背。好了好了,他在我耳边低语,就一次,下次再也不去了。
我不想去见卢三白,我说,我想和你在家呆着。
我手扯了下他的衣角,朱丘生的身子被一拽,就比我矮了半截。他叹了口气,声音沉沉的,他看着我的眼睛,他说傻帽儿,我又不能独占你。
卢三白比印象中矮了很多,带上了金丝框的老花镜。升学宴现场都是些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相互敬酒致意,某某科长,某某局长的,叫得我耳朵晕。
卢三白的脸上有种初老的慈和,不住地看我,盯得我局促不安起来。我听他们的对话,知道卢三白已经做副镇长了。
一个胖乎乎的局长起来敬酒,说分管教育文娱工作的副镇长,儿子考了理科第二名,真是太长脸了。我在卢三白身边,笑得僵硬又得体。
他侧过头来和我聊天,交流了些大学生发展的内容,我惊讶地发现卢三白对于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是很有见解的。讲到后来,他握住我的手,说这么久了,都长这么大了。
是很久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一席上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我周围的人都站起身。卢三白告诉我,这是镇长,叫张伯伯。
我颔首,张伯伯好。
然后就是一些一表人材,前途无量之类的话,听得我有些讪讪的。张镇长朝我举杯,说,来,敬我们未来的人才。
我酒量一向是差的,啤酒都难对付,我怕失态,看着满杯的红酒犯了难。卢三白在用眼神催促我。
我接过杯子,一口闷了,红酒的酸涩味儿充满口腔。我把它强压下来,笑着说,谢谢张伯伯。
果不其然脑袋有些发晕,幸而他们放过了我。一群人在卢三白手机上看他刚满四岁的小儿子,我终于从小孩子脸上知道了卢三白长什么样,他、他和我都一点儿也不像。
但我千真万确是卢三白的儿子,他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这是从镇医院开通亲子鉴定服务开始的,他以为我不知道。
吃完饭,我和卢三白在窗边站着,他眯了眯眼睛,想搂我肩膀。我侧了侧,改为握他的手。
卢三白的脸僵了下,但没说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卡。他总体算得上个好官,上纲上线的东西是不敢碰的,看那张卡的颜色,我知道已经是相当有分量的了。
然后我推拒了,我说,不用了,学校给我奖学金了,大学也是。
哪儿够啊,卢三白坚持把卡塞在我手里,虽然每个月给你同学家打生活费,但这些钱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到了大学要吃穿住还要社交,拿着吧。
我往后退了半步,我说真不用了,那些生活费还在,朱丘生一直给我攒着呢。
卢三白愣了下,说那能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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