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不愿意看到满屋子的血迹,也不愿看到自家女儿惨白的毫无血色脸,他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外背着手踱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远远地听到小翠急促的声音:“王郎中,这边。”十多岁的小姑娘正是上蹦下跳的年纪,此刻更是脚步焦灼地走在了年过半百郎中身前引路。
王郎中到了门口,简单地跟赵员外摆拳行礼后,打了照面后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床前。
小翠见状立马搬来一个矮凳,王郎中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下,随后放下行医箱,挽起袖子,他把两根手指按压在赵喜娣的脉搏上,浮大中空,如按葱管,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诊完,又侧过身子,俯身往前,伸手检查赵喜娣头上那一处很明显的伤痕。
之前头遮住还不算明显,此刻王郎中把头纷纷的扒开,才看到自头顶到额头上裂开了好大一个豁口,血肉模糊,好多地方已经结成了血块,黏黏糊糊地贴在头皮上,一股铁锈味弥漫在房内。
王郎中仔仔细细地上下检查,随后说道:“小娘子是芤脉之症,失血过多。”
“那还有没有救?”赵员外站在屋外,迫切地问道。
“看个人造化,行医看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先给她止血。”王郎中看着床上的瘦弱的小娘子不忍地说道。
“那有劳您费心了!”赵员外终于走近了一些,但还是不忍直视。
王郎中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一端磨的锋利的铁片,说道:“要想彻底止血还需允许我给小娘子剃,另外还要给我备上一盆温水。”
“开始吧!”赵员外从容说道。
话毕,温妈妈便递给小翠一个眼神,小翠心领神会,端起已经凉透的水盆子往外跑去,她走得急,但是端得却很稳,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内。
得了准许的王朗中拿起剃刀在温妈妈的协助下,自上而下,三下五除二便将赵喜娣一头长剃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白皙的头皮。
小翠也把热水端了进来,已经立冬,南方的冬日即便是不下雪,也是冷气逼人,屋子里不温暖,可能是院子背阴,总是有一股冷意。
小翠端来热水,手已经冻的白。她又跟温妈妈收拾干净屋里的血迹,随后给赵喜娣换上灌了热水的汤婆子,一左一右放在她的腋下,忙完这一切,手不自觉戳进宽大的袖口中,焦急又无助地看着王郎中给姑娘擦拭血迹。
赵员外只知这个女儿不争不抢,自己平时也不怎么管理内务之事,要不是温妈妈差人告知,喜儿九死一生,他可能都很难想起这不受自己待见的女儿。
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她生活的条件是多么的艰苦——屋子里竟然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
他揉了揉有些僵的手指关节,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任由着她去死,他还是做不到。
“屋子里没有烧炭吗?”赵员外环顾了一圈,就这屋子里,没有一个像样的火炉子,真不知道她每年冬天是怎么熬过去的。
“没有。”温妈妈紧了紧宽大的袖口,摇了摇头。
他在心里是有懊恼的,自打赵喜娣娘难产死后一年,续弦了商贾之女李大娘子。
刚开始还爱跟她逗乐,后李大娘子生了双胞胎儿女后,他听从李大娘子的建议,把赵喜娣分到了西院独住,慢慢开始不顺路,也就逐渐疏远了这个女儿。
女儿似乎跟他心意相通,也是深居简出。每每见到都是低头行礼、匆匆而过。想想自己似乎也有两三年未曾真正踏入她的院内,竟不知她过的如此不易,都是一个宅子里,竟然过得比下人还不如。
可想起她那一副要死不活,不争不抢的模样,又是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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