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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范渺渺换好鞋，和晏庄略一点头，便带上金妈回去了。柳令襄今日也有宴会，没在府里，阖府上下仿佛六神无主，惶然不知所谓，见到她现身，才重新有了主心骨一般，有条不紊地整顿房屋，忙各自的活。金妈平日就极有权威，当下带着几名管事巡游，一一盘点府内损失。

范渺渺在堂上坐定了，回想刚才回来路上见到的惨样：满地的尘沙、倒塌的篷架、摧折于路边的树木以及道旁惊惶不安、面面相觑的百姓们，无一不显现出一场灾难的原貌。她的心思稍微有些沉重。

牵云沏了一杯热茶送来，边听牵云抱怨，边喝着茶，还是久久不见柳令襄回来，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无，她不禁更加心神不宁，再三打听差去探。

终于柳令襄回来了。范渺渺迎上去，当先打量一番，她的面容倒还如常，但或许是避难之时太过匆忙，髻稍乱。

柳令襄也是赶着回来，本来吊着心的，知她安然无恙，先也松口气。正好口渴，看见她手边剩的茶水，这下也顾不上了，拿起来咕咚咕咚喝完了，看得范渺渺直笑：“别急啊，慢慢喝。”使眼色给牵云。

等到牵云再奉茶来，柳令襄已经缓过一阵，接过茶碗，轻抿一口，又搁下了。

“顺路我先去了一趟店里，情况很不好，上批货全碎了。”说起这话，柳令襄顾虑重重。

范渺渺对这结果早有预料，劝慰说道：“天灾实难避免，我们尽人事就好。”

柳令襄无奈说也是，又道：“我回来时听说，京中只是余震波及，震中还在山北，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范渺渺不由得蹙眉，说道：“京都与山北相隔百里，这里的情形都不算太好，震中只怕更坏。到时，一定会有流民涌入城内。”

柳令襄如何不知她的担忧，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会嘱咐下去，近日府内多加强戒备，店里也留些人手照看。流民涌入，是会乱一阵，但官府总不会置之不理。”

……

……

安抚流民历来是官府职责所在，地震结束之后，先是皇帝下令，免了当地三年税收，又以工代赈，组织难民在城外搭建营帐，暂作居所。接着，以俞、王、范、谈为的世家大族，出面办粥棚，赈济救灾。

京中柳家好在损失不大，整饬完之后，又恢复往日的平静。街上店面百废待兴，新亭的货还供不及时，按说一切事情都搁置了，但范渺渺和柳令襄这一向倒是忙碌起来：柳令襄是作为女商社的一员，和李昭滟、田溪邻等人，积极奔走，投入到济贫拔苦的行列中去，范渺渺则是受谈蔻的邀请，帮忙重建龙窑。

因为地震，龙窑的损失可以称之为惨重。连日来，谈蔻推掉许多事务，与范渺渺几乎吃住都在这里，只为尽快恢复龙窑的生产。鉴瓷她是专家，但烧瓷的道行还浅，因此多是范渺渺劳神，看着她眼下的青灰，谈蔻心里很过意不去：“为我的事，害你累成这样。”

范渺渺笑说没有的事：“当日龙窑初建，也有我的一份力，我也不愿见它如今如一片废墟般空置。”

才刚说完，外面鲁少爷探了探头，看见她在，又退出去。

谈蔻是极细心的人，一早察觉出她与鲁少爷不对付，所以这几日都刻意将他二人分开，当下起身笑道：“窑口或许有事，恕我失陪一下。”

范渺渺只当不知道，将头一点，笑说请便。

没多久，谈蔻回来，谈笑自若与她继续商定改建事宜，但范渺渺留意到她的脸色并不怎样好。有心想关怀，然而她与谈蔻相交多日，知道这人对于自己的事总是三缄其口，若非实在必要，绝不肯叫旁人费心的。她不主动说，范渺渺便也不好主动先问。

这日忙完，原定是要归家。回程路上，时日尚早，范渺渺便叫车夫先送她去城外的难民营。谈蔻同乘，闻声问起缘故，她道：“令襄她们这段时日都在忙施粥的事，我反正回去也是独自呆着，索性也搭把手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谈蔻笑说：“你帮了我的大忙，本来陪你才是待客之道，不过宫中还有要务，还请恕我招待不周。”到了城外难民聚集之地，谈蔻交代车夫停车，放她下车。隔着车帘，谈蔻切切叮嘱，“难民无状，小心受了冲突。另外，请代我问令襄好。”

范渺渺点头说好，又请她只管放心：“我有丁乙、牵云作陪，光天化日之下，倒是无碍。”

目送马车远去，范渺渺掉转了头，与牵云、丁乙穿行于难民营中。路上不时有官兵巡逻、吆喝，维持秩序不乱，一切显得井井有条。

问明了施粥的地方，过去正看见柳令襄亲力亲为在熬粥。那口铁锅单是看着就很沉重，又架在半人高的炉壁上，锅口又深，受力困难，柳令襄要双手握勺才能搅拌得开——看着费力。而秋水在旁光是干站着，想必受了她小姐命令，不许插手。

丁乙连忙上前，说道：“家主，我来我来。”

柳令襄见是他，目光望去，果然看见范渺渺站着一旁，冲她一笑。她顺势就放下铁勺，走近问道：“龙窑那里还好吗？怎么有空过来。”

“改建的计划已经施行下去，暂时用不到我，便过来偷闲。对了，谈尚书托我向你问好。”随便交代两句，范渺渺向四处望，疑惑地问，“怎么就你一个？别人呢？”

柳令襄说道：“入户去了，你知道的，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昭滟她们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便挨家挨户分防疫物资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我留在这里，主要是看看火候。”

其实范渺渺挨近了，也闻出了铁锅里熬制的是中药材，刚才柳令襄费劲拌那两下子，多半是怕糊底。

“难怪这里不见排队。”范渺渺说道。

柳令襄向她努努嘴，范渺渺看去，那边西郊古刹的位置。耳畔又听她道：“说是今明两日寺前都有讲经，或为亡者度，不少难民都涌去那里了，连粥也顾不上喝了。”

地震之后，难民们背井离乡，翻山越岭而来，其中的艰辛与苦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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