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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夏日一到，观闻湖畔的荷花尽开放了，然而不巧连着好几日都是细雨蒙蒙，路上泥泞，好不容易到这日天晴，京城人士携家带口，倾巢而出，争相赶去观赏花期。

陶子莹的邀请，范渺渺起先以生病为由，推拒过两次，听说她生病，陶子莹十分关照，送来许多补药。今日她又接到邀请，心知再要拒绝，恐怕人家要兴师动众，派请大夫来问候了，于是叫上金妈，略作装扮出门。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前往隅园。车内，陶子莹笑道：“也是你运气好，前两次约你，天气都作怪，这日你身体好起来了，天也放晴了。”

说话时，她语气很亲昵，仿佛完全不记得以往与她的嫌隙，仿佛两人还真是一对闺中密友。讲到即将要去的隅园，陶子莹道：“今日不太赶巧，太子妃借用了隅园的场地，请了大师设坛讲经、祈福。”

怕她局促，又说，“倒也不必觉得拘束，我来之前回禀过了，太子妃叫我们尽管自便，不必专程过去请安。”

早听说太子妃信佛，每逢节庆必要到西郊古刹潜心礼佛，这次想来也是为太子出征祈福。涉及皇室，范渺渺只是微笑着听，偶尔应承几句。陶子莹说了半晌，大约也是累了，闭上眼睛小憩。

过去路上十分拥堵，费了往日一倍的时间才到隅园小巷，巷前又堵一阵，据说是讲经持续十日，有些信佛的贵妇人也闻讯赶来，堵得巷内窒碍难行。陶子莹听说了，便道：“我素来不信佛，懒得招呼她们。”嘱咐马夫往偏门去。

她在后院亭水阁设了茶席，与范渺渺一面对饮，一面赏花。绿荷舒卷，菡萏映红，晴光之下，亭亭清绝。两人本来闲谈，见此美景都难免静了一会儿，随后陶子莹赞道：“真美啊。”她心随意动，走到古琴前，于山光水色之前信手而弹。

一曲罢了，余音袅袅，阁中诸人尚还久久没有回神，阁外先传来一阵掌声。

陶子莹转过头，看清来人，连忙站起身：“臣妾见过太后、郑贵人。”范渺渺心下稍惊，脚步稍退，低头施礼。

“都起吧，今日是微服出宫，不必太拘着。”太后手一抬，和蔼笑道。

随侍的谈蔻过来相扶，她与范渺渺目光相触，微微一笑示意。

太后一来，自然占了上座，郑贵人也在她下落座了。陶子莹辈分小，亲自奉了茶到太后面前，脆生生叫了声祖母，又道：“请用茶。”垂手低头站在一旁。

“人老了，前面听大师讲经听得昏昏欲睡，本来躲懒，忽闻弦歌，又情不自禁地走了出来。”太后指着她，向郑贵人笑道，“你瞧瞧，害她局促成这样子。”

“咱们浩浩荡荡一堆人突然出现，倘若臣妾是她，也要唬住呢。”郑贵人笑道。

听见她们打趣，陶子莹只是矜持地笑。太后喝了口茶润唇，随手搁在桌边，看见一旁垂头侍立的范渺渺，奇道：“这是哪家的，怎么瞧着面生？”

陶子莹刚要代为解释，郑贵人就笑道：“老祖宗，您跟她别有渊源呢。”

上了年纪，还信佛的人，尤其对这些感兴趣，太后疑惑地哦了一声。

范渺渺只好走上前，先是恭恭敬敬地稽为礼，随后抬起头，目不斜视地道：“回太后话，民女衔霜，来自新亭柳家。”

怕太后记不起，有碍颜面，谈蔻悄悄附耳。太后边听边点头，笑道：“原来是烧造出‘海棠红’的那家，去岁寿典上的一应用器，委实脱俗。该赏。”话音刚落，就有内侍奉旨上前，赏她一片金叶子。

范渺渺接过，谢恩又拜，行动举止大方得体，宠辱不惊。太后看得稀奇，还以为商户家的女儿一定都是粗鄙无知的，原来也不全是，因同郑贵人笑：“这丫头教养好。”

“太后说的是呢。”郑贵人应承着，笑说，“臣妾从前归乡，还在她家寄居过月余，她们家里两个女孩子，都出落得水灵，养得又大方又出色，如今柳家在京城里的生意都是她们两个在打理，很有本事的。”

“你向来不理俗事，真难得听你夸谁。”太后闻言，更好奇了，叫范渺渺抬起头来，一边相看一边笑，“这个都这样标致了，下次再见见另外一个。”

范渺渺心头一跳，冷汗津津，原先与郑贵人在西郊古刹偶然一见，她还对她们殊无一点认同，此时反口称赞，引起太后关注，绝不怀好意。她不由得暗思解决之法。

郑贵人不动声色，也拿目光审察着她，想的却是柳家另外一个小姐。虽然一向对那姑娘从事瓷窑营生、抛头露面感到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们家的姑娘的确既有本事又有样貌，且很会拿捏人心的哟——一想到近几月来，自己儿子那灰心丧气的表情，她就忍不住要怄——简直没有出息。然而瞧在眼里，却也实在心疼，所以哪怕再不情愿，哪怕冒着得罪万家的风险，她做母亲的也不得不出面，先替他把人讨要了来。

刚要措辞开口，谈蔻忽笑：“老祖宗，要说起来，臣与两位柳小姐也都打过一些交道。”

“哦，连你也认识她们？”

谈蔻笑说正是，随后将她与柳家的渊源娓娓道来，尤其讲到范渺渺她们代为找窑址、招窑工，尽心尽力献言建策，连太后听了也有几分动容，将头一点，说道：“是不藏私的好孩子，历来女子做生意都不容易，合该互帮互助。”

范渺渺在太后嘉许的视线中，又拜下去，连忙惶称不敢当。郑贵人只是冷眼旁观，她平白无故被接过话头，本来感到有些不快，但碍于谈蔻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一时也不好表露出来。

太后接着笑问谈蔻：“确实听说你在烧瓷，这一向是大忙人咯，一年到头忙来忙去，常不见你人，但怎么从没见过成品？”

“臣那不过是烧着玩的，用作寻常器皿吃饭尚可，哪敢到老祖宗面前卖弄？”谈蔻笑吟吟道，“您什么精品没有见过？真巴巴拿出来，臣要贻笑大方了。等到日后真烧出名堂来，臣一定先拿来孝敬老祖宗您。”

“真是大言不惭。”太后看着她长大的，向来将她视作子侄，假意教训不到两句，便揶揄道，“烧出名堂岂是容易的事？叫人家懂行的听见了，要笑死你了。”

经她这一打岔，太后的注目总算不再落在柳家双姝身上，谈蔻趁机笑说：“老祖宗刚才真是冤枉了臣。”

“怎么说？”

“老祖宗近日不见臣的踪影，其实是臣在尚衣局和尚宝局两头跑呢，忙十一皇子的婚事。烧瓷还在其次。”她话里带笑含嗔。

太后不以为忤，手指着她，向郑贵人笑：“你瞧，这是半分委屈也不肯受啊。”又佯问道，“不是一向都说万家那孩子与你亲厚，她的婚事交代给你操持，虽然忙些，也全你们姊妹情分。”语气微顿，有意斥道，“人家大喜日子，你当师姐的，替她周全那是好事，倒还委屈上了，实在小家子气。”

谈蔻连连告饶，笑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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