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一出,确实院子里的三个人都静了下来,也不再吵了,好像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或者后果。
大门口的邻居看着这出打打闹闹最后是三个人坐在院子中不声不响,也渐渐少了好奇之心,眼见着也打不起来了,不会再有什么热闹可看,渐渐大家也都散去了。
院子中的三个人已经是疲惫不堪,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似乎这场闹剧也到了落幕的时刻,瞅着大家一点点散去,只剩下角落里一直盯着他们看的肖娣,肖爸现在无法面对女儿,他的惭愧已经写在脸上,虽然此时的肖娣早已不在意,可还是无法回避与父亲的眼神。
肖子全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扶起坐在地上的老爷子,待老爷子站稳,又将一旁的赵姨扶了起来,只是赵姨确实有些胖,差点拉了肖子全一个踉跄。
“爸,姐,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进屋好好说,行吗?”
肖子全已经非常的疲惫,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脸上透着无奈,几乎是用祈求的口吻在和两个人商量。
赵姨瞥了一眼一旁的肖老爷子,没说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心里也是百味杂陈。
“我今天来本来也是想咱们琢磨琢磨这事的,你看看,谁成想这样?”
赵姨倒是很给肖子全面子,也确实,从村长他们来时,肖娣就发现了躲在门口等候的赵姨,这也是大半天的功夫了,若不上心,谁会一直等着,还能特意过来吵架吗?现在的肖家,谁不是离得远远的想看个戏。
“老爷子,我也不和你争,咱们进屋说行吗?”
赵姨始终还是有一些江湖儿女的气息,自己又是晚辈,她并没有因为这一出闹剧就失了体面,还是耐心的询问着肖老爷子,给足了面子,也让肖子全那边好做一些。
肖子全听罢,相当感激,感动的看着赵姨,赵姨没说话,但眼睛中已经给了他回复,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
赵姨和肖子全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肖老爷子进了屋,肖娣这时才从角落里挪了出来,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该跟着进屋,还是继续留在院子里。肖娣站在门口,看了看右侧那个自己的小房间,经过这场火灾,门和窗户都是重新翻新过的,可惜房间里面的样子她还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肖娣一直无法推开门进去,她其实应该很想回到自己的小屋才对。
愣愣的站在门口,几次试图推门,最后又是在犹豫中放下了手,肖娣转身还是回到了院中,将板凳搬到身前,靠着窗户的位置继续坐了下来,她还是有些好奇房间里的人在讨论着什么,刚刚的一些话她听的似懂非懂,看起来应该很重要。在这个家,她从来没见过爷爷像今天这样愤怒过,竟然拿着菜刀满院跑。她记得前几天,也是在这个家里,他们还好酒好菜的招待过赵姨,究竟为何这两个人闹成如此模样,并且明显是和自己有关,是和那天的大火有关,肖娣还是想弄个清楚。
她压低了身子,靠在窗户下的墙边,天色越来越暗,可再怎样,也不如她此刻的心情那样灰暗。
“姐,你说现在可咋办啊?”肖子全的声音,先开了口,其实他的心中早就等不及了,他迫切的需要个答复。
一旁的肖老爷子将自己的烟袋点上,深深的呼出一口烟雾
“孩子,有啥话你今天就直接说,我家这事咋办?咱好好说”这是肖老爷子第一次服软,态度上温和了不少。
赵姨一听这话音,自然也得接茬把话延续下去,这就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她轻咳了两声,似乎是思考了几秒钟,这才开始说起来
“咱们买的是意外险,就是说确实得是孩子出了意外,死了,伤了,残了这保险公司才能赔的,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那个保额,20万那个”
“但是现在吧孩子没事是吧,也没伤,也没病的,连个去医院的证明都没,你说说我们拿什么找保险公司赔钱啊?没有理由的,这我也很为难。你说我总不能造个假的吧?”
“那十几岁的孩子站在院子里呢,任谁一眼就看得见的,现在从孩子身上拿钱已经不可能了,这条路算是堵死了,咱们得想别的辙了”
赵姨说到此处,似乎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情绪相当激动。
“按正常,这一个保单下来,我签了,你们交了钱,都是有个观察期啥的,可是你家这个,子全兄弟,你们太心急了吧,我也没想到你们整这么个故事啊”
“你知不知道,这是今天这孩子没事,这孩子但凡有点事,理赔是需要调查的,那不是你我他说的算的,那得有相关的部门,死了得验尸,是不是意外,伤了得鉴定,那都是手续,都是专业的,咱们这些村里人是不懂的。”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哪怕等等呢,这我刚签完,就出了事,公司万一怀疑到我身上,下来人调查,咱们几个谁也跑不了”
“那天晚上的事,村里没追究,那是咱们自己人。那保险公司是什么地方,人家管你肖老爷,村长呢?那都是派人来查的,到时候万一落个骗保的罪名,咱们仨都进去蹲监狱了”
肖姨说的激动,口渴不已,起身跑到灶台边上,拿起水舀从缸里舀了水直接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那声音大的,在窗外的肖娣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除了这喝水声,此时的肖娣也终于听明白了这一场对话的内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坐直了身体,将后背紧紧的贴在墙面上,那砖墙透着心的凉着肖娣的身体,她变得格外的精神,她就是想记住这种冰冷的感觉,屋子里的话明显比起这砖墙更加凛冽。
肖娣低下了头,好像是无悲无喜,但是她的眼睛骗不了人,那里明明擒满了泪,她极力的控制着,不让它们流下来,她死劲的仰着头,瞪大眼睛,用力的睁眼,深深的呼吸,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紧,反正我还活着,我没死,也没伤没残的,我好好的,一定是妈妈保佑我呢”
可只是一个低头,那泪珠便像一串珠子一下掉落了下来,止都止不住。肖娣不敢出声,双手用力的捂着嘴,鼻子,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情绪,可惜她还是太小了,十几岁的孩子,能控制住什么呢?
此时,我好心疼这个小姑娘啊,怎么办?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我只是来体验她的一部分人生,我虽然知道她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也知道她有一个很好的归宿,但我始终无法想象她的童年竟然有过这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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