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多少还是可以理解的吧。仲源站在门口,看见门被用力地拉上,脑中浮现出林锐蜷缩在地上,死死抱着双臂,眉头紧锁冷汗直冒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心想这对于林锐来说,也许是最不愿让人知晓的秘密。然而却让自己撞见,彻彻底底地目睹了他全部的脆弱和痛苦。他觉得,这或许可以算作林锐心里剩下的那么一点点倔强吧。
于是,他强抑住内心不断翻涌的担忧和紧张,看似波澜不兴地坐在门的这一边,开始了长久而沉默的等待。
然而,玻璃门内断断续续传出的响动声,却好似一根细线,拉扯得他的心不断地提起又放下,只觉来来回回尖利的疼痛几乎要在心口勒出血来。
磕碰声,破碎声,撞击声……每一声隔着门沉闷地传过来,仲源死死按住脸,却依旧无法抑制脑海中自行脑补出林锐发出这些声音时的画面,清晰真切到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这对他而言,就好像是漫长到一个世纪的折磨。
“……林锐?”这一次响动之后,他依旧死死地盯着玻璃门,顿了顿,才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里面低低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声音,仲源很清楚地感觉到林锐的身子重重地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几乎是背靠着背,就隔着一闪玻璃门而已。
仲源眼神柔软了一些,也回转身子,轻轻地靠回了门边。
“我没事了……”过了一会儿,身后想起林锐有些低哑的伴着一声长长叹息的声音。
“那就好。”仲源轻轻地叹了一句,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少带了些不自觉的疲惫和释然。本能地想问什么,然而面对门里那依旧脆弱的人,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顿了顿,觉得那空白的沉默太过突兀,只好刻意带了点笑意说:“要不你先洗个澡吧,等会儿我帮你拿衣服。”
“……好。”又过了很久,里面才想起回答的声音,依旧有点虚,有点低哑。
仲源站起身来,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挂着林锐所有的衣服,长短不一,有的自己曾见过,有的还是陌生。仲源目光在衣柜里扫视了一番,才看到叠放在隔层里的宽大睡袍。
拿起浴袍,走回浴室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已经响起水声。仲源在门外唤了声“林锐”,想让他到门边来拿一下衣服。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犹豫了一下,又用指被在玻璃门边敲了敲,重复了刚才的话。
门内却依旧无人应答。
仲源握住浴袍衣摆的手紧了紧,伸手扶上门边,轻轻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林……”走进门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然而第三次轻唤还没出口,却一眼从水雾缭绕间,看见林锐修长的背影,话到一半不由得立刻住了嘴。
莲蓬头的水依旧肆意地飘洒着,落在浴缸中,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膝盖。然而林锐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飘洒下来的水滴中,一身衣服早已透湿地贴在身体上。然而他只是垂着头站在浴缸里,修长的双手死死撑在墙边,远远地可以看见肩头微微地耸动着。
仲源手中的浴袍落在了地上,被地上的水打湿渗出略深的颜色。然而他并没有去捡,反而径自抬脚跨过,朝着浴缸边走去。
再没有一点犹豫,双脚踏进浴缸,伸出双手覆盖住林锐的,摆出同样的姿势撑在墙边,身体紧紧贴合着,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自头顶洒下的温水缓缓落在周身,一点一点地把他昂贵的衬衫打得透湿。
头已经埋进他的颈窝,在那里留下一串温润绵长的亲吻。
“林锐,不管发生什么,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弃你。”仲源感觉着自周身流过的温暖水流,贴在林锐的耳后轻轻开口。
怀中的人没有回答,但明显抖动了一下的身子,分明暗示着他已经听清了自己的每一个字。仲源把手挪下来拥在他的腰间,脸朝着他的颈窝处又埋紧了了些,渐渐地感觉到林锐身子的起伏比刚才似乎平静了一些。
忽然又放开手扳住他的肩,把他轻轻地翻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林锐没有一点反抗,后背抵在墙上,却死死地低着头,刘海末端滴着水,胡乱地贴在额前,遮住了眼睛里全部的表情。
仲源并不伸手去拨开额前那最后的遮掩,只是依旧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是毫不自觉的柔软和深情。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伸手,再一次把他按进了自己怀中。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愿意陪你,或者代替你承担所有。”
听到仲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本一直如死水般沉默的林锐突然轻笑了一声。仲源有些惊讶,正准备分开身子去端详他的神情。忽然感觉到一双手从背后攀上,轻轻地圈住了自己,正微微颤抖着加重着力道。
“林锐……”惊讶之中立刻添了几分惊喜在里面。正要说什么,却感到怀中的人身子贴近了一些,头埋在自己的颈窝,呼出的气比周身的水还要温润几分。
“仲哥,我……”林锐终于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听起来依旧带着些喘息。
之前在毒瘾之下近乎虚脱的挣扎,满足之后依旧在身心上残留着疲惫和虚软。加上酒后还残下的几分醉意,以及这浴室里封闭而温暖的水汽,林锐觉得自己此刻脑中已是一片恍惚。不知道为什么,对姚启祭日应有的心绪翻涌,以及几个小时之前和自己父亲的不期而遇,竟都遥远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被随后的种种一层层地覆盖上来,最后积压在了心间最底层的地方。此刻他已经不愿再去回想,再去重新将它们挖掘开来。
然而,面前这个人,明知道他这些话并不是对身体里的那个自己说的,却总是不由得被打动。一次又一次,触碰着他心里最受伤最柔软的地方,一步步地摧毁着他心中那类似自我防御般的心理防线。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个自认为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而慢慢地被卷入其中的。
“林锐,你什么都不必说。”仲源此刻却反而笑了,伸手在他的发间抚了抚,还是那句似曾相识的话,“你知道我爱你就够了。”话音落下,感觉到圈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浴室里弥漫着的水雾,浓重得仿佛创造出一个狭小的空间,把紧紧贴合着的两人牢牢地封闭在其中。而在这那不到流通的温润水汽之中,仲源隐约感到自己的喘息正变得越来越明显,而室内的温度竟好似也在不断地上升着。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也许会无法自制。
“林锐,”努力地清醒了一下头脑,“你没事的话,我还是先出去好了,免得耽误你洗澡……”边说边放开了手,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然而,林锐的身子在仲源的放手之下突然失掉了最后的支撑力,不由得沿着墙缓缓下滑。仲源心中一慌,又赶紧弯下身子去揽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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