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有理会白锦,弯着腰继续侍弄着自己手底下的花,苏袖定睛一看,正是一丛丛兰花,吐露芬芳。白锦无奈地摇头,上一回自己因为站了太久最后没有耐心,直接撂下这位苏子,到达岁三寒的房前时候,就被柴言一招险些刺中心口,这三人真是不好交代。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在下知道苏子先生好酒为尊,今日特意拜会,还带来了先生喜爱的松花酒,不知可有机缘一见?”苏子微微一顿,朝着几人看来。苏袖“啊”了一声,只觉此人长得也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白锦回首看了看她,自然也期望她能办点什么,结果她也不过是苦思冥想之后索性放弃。白锦摇了摇头,打开书中的包裹,露出手中的一坛松花酒。果然白锦此番前来,还是有所应对的。那苏子眸光顿亮,只是忽然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近日险些贪杯出事儿,他们都不许我喝了!你们走吧走吧!”白锦一愣,未料居然如此进展,三人对看一眼,只见苏子已然苦着脸转身继续去弄着自己手下的兰花,再不理会远道而来的几人。苏袖靠近白锦,低声说:“难道不能直接上去吗?”白锦摇头,“岁三寒缺一不可,若谁不满意也决计不可能的,他们性情独特,也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有所动摇的。”苏袖咬唇,蹙着眉头看着苏子,忽然灵机一动,在白锦还未来得及拦住自己的时候就冲了上去,对苏子说:“你这花种得不对!”苏子莫名地看着她。苏袖惴惴不安得很,她其实也是小赌一下,若说苏子好酒,花种应该不算太精通,凭借自己在御花园被人教的那点小知识,应该也足够应对一番。果不其然苏子挠了挠头,“你别蒙我,你看我这兰花开得多好。”苏袖指着一朵紫色中红,有十四萼,花头倒压也不特别绿的兰花说道:“先生的花种得还是不错的,比如这朵应就是兰花中名为何兰的好花,然而只色紫的就这一朵,其余皆是白色,却是下品。”那苏子愕然,丢下手中花锄,“此话怎讲?”“先生许是没有见过兰花中的上品,我便是见过一朵,名为陈梦良。每干十二萼,花头极大,为众花之冠。至若朝晖微照,晓露暗湿,花三片,尾如带彻青,叶三尺,绿背似剑脊。”苏子似乎想了很久,热切地问,“这种花你是在哪里见过的?”苏袖方要说话,已经来到她身边的白锦忽然按住了她,颇有深意地回答:“苏子先生以为呢?”苏子先生以为呢?天下至花,不是凡花,却在哪里还有?这苏子看了眼苏袖,忽然搓了搓手中的泥,喜气扬扬地道:“走,与我回去,你与我说说还有什么好花?最近这儿没酒喝了,我只能寄情于花了,好是可怜。”白锦微微松了口气,心道好歹是宫中出来的人,御花园走过几遭,自己怎么就没印象见过那朵陈梦良呢?然而却听苏袖在前面侃侃而谈,已是与那苏子相谈甚欢,不觉与墨昔尘笑道:“我看你这收的便宜徒弟真不错。”墨昔尘颔首,表示同意。走几步,就看甚为开阔的一个空地上,几座竹屋静静地伫立着,苏子指着那里说:“唔,到了,两位兄长许是正在下棋。”就听内中突然传来一声颇为清冷的声音,“什么情况?不是别随意放人进来吗?”苏子忙慌上前,隔屋说道:“弟弟今日所带的人,有些蹊跷。”“什么?”“她见过陈梦良!”“陈梦良是谁?与我们有何关系?”苏子这番没头没脑的说答,让身后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他急得没耐,忽然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或者他终于是解释清楚了,里面终于传来了那人的声音,“你们进来吧。”三人这才踏入了岁三寒所在的房间。房间不大。极目所望,可见简易的桌、椅,阳光顺利的透入,照在正在下棋的两人身上。依着苏袖所想,那清冷的说话之人应该就是秦竹,因为他一身青衣,平整无皱,整头长发束起露着额头,不留一丝碎发。虽已年逾三十好几,却能感觉到,此人年轻时候,应是如何美貌。但就现在,也还是那么的令人挪不开眼。坐在他对面的,大概就是白锦口中好吃的柴言,他着一身黑袍,散发垂腰,缕缕银丝昭显着时光匆匆。正如近日苏袖所感,迷恋山水之人,果是容易保持年轻之貌,单看他们三人,并没有觉出流光飞逝。秦竹偏头看了眼几人,最后在白锦身上逗留片刻,“喔”了声,“我晓得了。”苏袖想要说些什么,白锦拦住了她。果然,秦竹又开始专心的与柴言弈棋,连苏子也是非常恭谨地站于一旁,毫无怨言。果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隐士岁三寒,只是为何他们会与自己的父皇有过来往,且还能答应替父皇保管玄天八卦中的一卦呢?经过这番历练,苏袖有些看不透自己的父皇了,难道是早知天年将至?还是从继位就开始了如此周折的布置。三人静静地等着,直到柴言一子落下,突然叹了声,“哎……又输了。”这局棋终于是到了尾声。秦竹颇为满意地起身,朝着三人走去,然后站在白锦面前,“你又来了。”“是,晚辈早前就已说过,还是会来的。”“我也说过,你再来就不会那般简单地走了。”“是,白锦知晓。”“唔。”秦竹看白锦一直非常镇定的模样,总算是有些满意,“你与你父亲还真是十分像,同样的倔犟脾气。”“自然,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白锦露出些肆意轻狂的笑,让秦竹颇为意外,他朝后退了几步,坐回原处,“我也没那么容易将东西给你们。”白锦将酒放在桌上,苏子眸子一亮,她傲然地说:“晚辈接受考验!”山下的寺庙暮鼓已缓缓敲响,未料这一站,一日光景居然已经过去,连苏袖这站久了的侍婢都有些劳累,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秦竹,只见他依旧维持着与白锦对视的姿态,似乎还未松动之势。好奇怪的人。苏袖腹诽,这便是考验吗?两个同样美貌的人这么看,就如同眉目传情一样,实在是电波流动,十分刺激。终于连苏子都扛不住地挤眉弄眼,柴言忽然拍着肚子说了句:“我饿了。”秦竹终于表情微微一动,就听柴言继续问:“你们谁会做饭?”苏袖与白锦同时指向墨昔尘,“他!”墨昔尘面无表情,冷酷的汉子威武雄壮。柴言苏子对视一眼,都显出了意外的表情。总算是情势缓和了些,五人围坐在青竹做的桌子旁,苏袖念起秦竹好茶,连忙站起说道:“听说先生一直爱茶,不若由袖儿泡几杯茶给你们喝吧。”秦竹忽然疑问声起,“袖儿?”“苏袖。”白锦抢先答了句,又指着正在厨房里“大刀阔斧”的墨昔尘,“墨昔尘。”秦竹略有情绪地瞧了眼苏袖,这才好奇地挑眉,“墨昔尘?江湖人称暮风侠的墨昔尘?上次他出现替你挡了一剑时我就觉着剑招极像,原来当真是他。”苏袖心道师傅好大的名气,连江湖的隐士都知晓他。然后回头看了眼墨昔尘,此人依旧面无表情,面对着一堆配菜,起手切菜颇有江湖侠士风范,十分利落。秦竹这才难得的有些和蔼地看向她,“你会烹茶?”苏袖颔首,“不知先生家中所用茶盏为何?所用泉水为何?所用茶点为何?所用茶叶为何?袖儿便是尽力一试而已。”秦竹这才小有兴趣地回答:“茶盏为宣窑印花白瓷,泉水为此山中水,茶叶则是剑南蒙顶,也有此山自种小丛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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