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莞然笑着看向北堂戎渡:“方才听见你船上有人吹《思帝乡》,当年这也是我常吹给他听的曲子……”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果然,哪怕这么多年了,我也到底还是,没有忘了他。”
暗生
北堂戎渡见她纤细的身影静立在窗前,隐隐给人以孤寂凄冷之感,便劝解道:“既然已经是从前的事了,您何必还伤心呢,今天咱们祖孙相见,应该高兴才是。”许昔嵋回过头,颜色稍霁,语气十分柔和:“傻小子,我哪有什么伤心,那么久之前的事,我都快忘得差不多了。”她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轻声笑了起来,道:“是了,你已经娶过亲了,我听人说那是个男子,好象是叫沈……沈什么?”
“他叫沈韩烟,算是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的,性情很好,我也很喜欢他,刚才那首《思帝乡》,就是他吹的。”北堂戎渡笑着接口道,许昔嵋长长的柳眉轻挑:“哦?看来你倒是很中意……叫来给我看一眼罢。”北堂戎渡点一点头,起身道:“那我便去领他过来,给您看看。”
北堂戎渡回到自己的船上,刚进到船内,便直接携了沈韩烟的手,笑道:“来,你跟我去见见外祖母。”沈韩烟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不禁一头雾水,疑惑道:“……外祖母?”北堂戎渡也没细说,只简单解释道:“是我娘的生母,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实在是巧极了。”北堂戎渡说着,又补充道:“外祖母是摩月教现任教主,想必脾气自然与常人不同,你待会儿见了她,不要失礼,给她一个好印象。”沈韩烟虽还十分惊讶和不解,却也还是随了北堂戎渡一起,登上了许昔嵋所在的船舫。
布置湟丽的船内,一个华妆丽人正半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单臂支颌,周身自然流露出一股妩媚之意,沈韩烟乍一见了她的面容,不由得就当场愣住,几乎有些瞠目结舌,北堂戎渡轻轻一扯他的衣袖,低声笑道:“是不是和我娘几乎一模一样?方才我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惊得发呆呢。”沈韩烟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微微有些局促地随着北堂戎渡上前,撩起衣摆跪下,用了见长辈的大礼,道:“韩烟见过……夫人。”
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女声道:“罢了……你起来,给我看看。”
沈韩烟依言起身,许昔嵋仔细打量着他,目光如剑,只周旋在青年身上,神色间审视而挑剔,沈韩烟只觉她的目光有若实质,仿佛将身上都灼得隐隐生疼,不禁暗暗定一定心神,垂目敛容,静立着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沈韩烟忽觉身上一松,似乎是对方移开了视线,沈韩烟这才忽然发现自己背后已微微有了些汗意,不觉心中微凛,知道眼前这人是他平生所见到过的,最厉害的女子。
许昔嵋一番观察之下,似乎对沈韩烟还算比较满意,声音也变得柔和而又清淡,道:“你不用紧张,坐罢。”沈韩烟道了谢,见一旁北堂戎渡已经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自己也坐了,许昔嵋见他举止平和,进退有据,便微微缓和了一下眼中的审视之色,算是有了个还不错的第一印象,既而浅浅一笑,柔媚顿生,对北堂戎渡道:“果然是罕见的美男子,难怪你喜欢。”北堂戎渡笑容满面,嘿然道:“他比我大点儿,二月二十二日才刚过的生辰,今年刚二十……他性情好得很,您肯定也会喜欢。”
许昔嵋脸上的神色一松,掌不住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他不好。”右手轻托香腮,打量了沈韩烟几眼,悠悠道:“二月二十二日……岂不是百花生诞?这样的好相貌,倒果然也配与百花同一天生辰。”北堂戎渡笑道:“您不必打趣他了,他在旁人面前,话向来不多。”许昔嵋伸出细长的手指,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似笑非笑地道:“虽是这样,我也还是有话要嘱咐他几句。”说罢,转过目光看向沈韩烟,抬手抚一抚鬓发,缓缓道:“渡儿是我的外孙,我如今也只有他这一点骨血,你既是已和他成了亲,年纪也大上几岁,就不免要多照看他一些。”
沈韩烟恭谨低首,声音平和而不失恭敬:“夫人的话,韩烟必会牢记于心,不敢怠惰。”许昔嵋微微扬眉,抬眼淡淡看着青年,‘嗯’了一声,目光冷淡如一道蒙着纱的屏障,有些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但声音却是柔软的,仿佛含着笑意一般:“刚才的曲子是你吹的?倒是很不错。”她眼中现出一丝微笑,神色和顺,声音不疾不徐:“渡儿如今已经十四了,年纪虽然还小,不急着现在就要子嗣,但日后自然还是要的,你一个大男人,也生不了孩子,既然这样,当然少不了我替他操操心。”
沈韩烟听了这话,静心宁神,面上神情不动,北堂戎渡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既而便对许昔嵋笑道:“这事我早已跟他说过了,日后会挑个合适的女人,给我生下子嗣。”许昔嵋凝神看了沈韩烟片刻,见他神色如常,只是敛容不语,因此便微微一笑,须臾,唇角缓缓划出一丝弧度,神色也温和了许多,道:“就是这样才好,渡儿家中既是血脉单薄,就应该让人多多替他开枝散叶。”她说着,看向北堂戎渡,神色就完全舒展开来,再出声时,已彻底是慈爱和蔼的口气:“说到合适的女子,我随身倒有几个,其中有一个很好,你先瞧瞧。”
说罢,已唤进一个侍女进来,吩咐了几句,没用太久,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密集铃响,一个身披红纱的女子已飘然进到船内,一双赤足雪白圆润,踝间戴着数不清的银铃,一条斑斓的蛇缠在臂间,眼角抹着胭脂,唇漾丹粉,眉目间风姿绰约,躬身一礼,旋即素手一扬,那身上的红纱便飘然而下,露出里面雪白的身子,一抹红绸堪堪围住酥胸,腰胯上系着仅及膝部的红裙,露着无限引人的腰身,上面刺着花纹,整个人宛若一条优美勾魂的蛇,翩翩起舞,腰肢轻摆如风中的柳,竟似柔若无骨,媚惑天然。
一舞既罢,女子拜身而下,许昔嵋手上微捏着团扇,款然轻笑道:“这丫头怎么样?她是苗女,因此不能给你做侍妾,我只让她跟在你身边,为你延续子嗣,待生了孩子,便再回到我这里就是了,不过若是你喜欢,那让她一直跟着也无不可……你看看,她可还入眼?”北堂戎渡微微含笑,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点头道:“确是勾魂摄魄,天生尤物。”许昔嵋香扇轻摇,徐徐轻笑:“好孙儿,她可不止是美貌动人,还善养蛊驱蛇,武功也不错,更有一样难得的是,你看她笑的时候,鼻子根部上有很多细小纹路,还有许多特征,我就不一一和你讲了,这说明她身怀名器‘润梦玉螺’,百万个女子当中都难得一见,男子若在榻间得她侍寝,才真正是艳福无尽。”
北堂戎渡是花丛老手,自然知道许昔嵋话中所指,但此刻听外祖母笑语所出,自是与从旁人嘴里说起的效果截然不同,饶是他脸皮向来厚如城墙,仍然也在此时统统化做流水,干笑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道:“您说这些做什么……”许昔嵋似笑非笑地横他一眼:“你都已经是娶了亲的人,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害臊样子?”目光扫过北堂戎渡的小腹下面,揶揄一笑:“其实若说难得,你这才是真真的罕见,我方才第一眼瞧见你,就知你也是‘寸金’,男子身怀‘寸金’者,一寸光阴一寸金,千金难求一寸金,莫非这是北堂氏家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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