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徐姐的市时,已是下午三点半了。
徐姐正忙着,看见我回来,高兴极了。“正盼着呢,你就来了,今天好多走亲戚的来买礼品,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忙不开了。”
“徐姐,过年好!今年过得怎么样?”新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先问过年好,是我老家的传统。
徐姐听到我问“今年过得怎么样”,表情从兴奋到落寞,“我一个人,家里没什么事,早早就开门了,忙忙碌碌的也挺好,还行。”
说的是“还行”,但我分明听到的是她过得其实不好。
我到楼上房间里放下背包,把小熊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它看着我,仿佛是爸在看我,我对他笑笑,然后换上利于干活的衣服,很快投入到战斗中。
今天顾客确实有点多,附近的店铺因为过年回家团聚,好多都没有开,徐姐正好趁这个时间多赚点钱,也能缓解一下她的孤单。
快到晚饭时间,徐姐对着我说:“小雪,我饿了,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顿饭了,你给我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已至中年的徐姐此时像个吃不饱饭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
“好,那我上楼去做。”我一直都是一个爱做饭的人,给愿意吃的人做更有成就感。
“你做好了叫我,我关了门就上去。这两天晚上来买东西的人少,你回来了咱们今天早点关门。再来人咱也不受理了,爱谁谁。”徐姐今天不孤单了,也就不想开那么晚了。
我看了冰箱里的食材打算做点火锅吃,问过徐姐,她欣然同意。冰天雪地的,在屋里吃点热乎的火锅,不错。
做这个只是左一样右一样的食材很多,但相对简单。徐姐说她好几年没有吃过火锅了,一个人,没意思。她把市门关了落了锁,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安心地吃一顿饭了。
她一直爱吃我做的饭,今天也不例外。北方的暖气很足,徐姐都吃热了,脸上红扑扑的。
“徐姐,你得学学做饭了,这阵子我在肯定能给你喂得饱饱的,但我过后还得回去上学,你总不好好吃饭,太伤身体了。就算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我走后,你就再雇一个人吧,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来了。”我是一个生活习惯很好的人,且经历过病痛和生死,把健康看得格外重要,不敢再肆意挥霍。所以特别希望徐姐也能如我一般爱惜自己。
“你就没好奇过我为什么是一个人吗?”徐姐没回应我的劝说,转移了话题。
我是好奇过,很好奇,可这种事人家若是不说,我是不好问的,感觉仿佛在窥探人家隐私,有点不礼貌。
我对她笑笑,“好奇,但你不说,我不会问的。“
徐姐感慨着:“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奇妙,其实来到这边以后,我没有跟人提起过我的从前,有些人虽然认识很多年了,但我始终觉得只是认识而已。跟你不一样,你虽然年龄不大,但看起来心思通透,人又善良,和我一样也是苦命人,所以很想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我没打断,徐姐接着说:“我今年四十七了,也曾经嫁过人的。二十几岁的时候,正当好的年龄遇到一个我自认为是正当好的人。从世俗的角度看,论长相,论身高,论学历,论工作,论家世,他都不错,谁都说我们很相配,因为这些条件我也不差。于是顺理成章地结婚,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几年真好啊,连我自己都觉得命好,从小到大未经风雨,又嫁了个如意郎君,老天爷待我不薄。
“刚结婚的几年,我连饭都没有做过。过了三十岁,我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玩够了开始备孕,没想到一路顺遂的我,卡在了怀孕上,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我日渐焦虑。
“后来好不容易终于怀上了,我们两家人都很高兴,婆婆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帮我补各种营养,前夫只要不上班也总是守着我,嘘寒问暖的。人家都说怀孕身体不适啊,孕吐啊,我都没有,一直没什么反应。三个多月的时候,我原以为孩子从此稳定了,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没想到突然就胎停了,没有任何的征兆。
“没法去医院做了手术,术后我一直很难过。我前夫安慰我说:‘没事的,我们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要,眼下你保重身子要紧。’我在他的安慰下渐渐恢复了状态,于是又开始备孕。我们俩不是丁克主义者,都很喜欢孩子。我那时也很爱他,真的很想跟他拥有一个我们共同的小孩。
“第二次,我们又成功了。可没想到两个多月后,再度遭遇了胎停。备孕前都是做过检查的,医生说我们俩状况都挺好的,可以备孕。可是两次的胎停让我胆战心惊。无法我们去大医院再次做彻底的有针对性的检查,各项指标显示我们依然都正常。可这样的经历让我害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前夫让我别有压力,顺其自然。之后在调理了很久后,又尝试了一次,当时我们约定,这一次行就行,不行以后就对外声称为了我的身体考虑打算丁克,不再折腾了。
“没想到我们真的又怀上了,基于前两次的经验,我这次格外小心,不敢乱动,不敢逛街,不敢出去工作。于是我把工作也辞了,就在家安心保胎,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出什么意外。前夫也对我关怀备至。
“这一次比前两次都好,孕吐反应比以前强烈得多。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能感觉到宝宝的胎动,去检查也能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慢慢地,我放下心,跟着前夫开始置办小孩的衣服被褥,一起感受着他的成长,一起憧憬着他未来长什么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性格。
“跟所爱之人孕育一个新的生命,的确是一件太美好的事,但老天并没有眷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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