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岑修一直沉默的站在哪里等她,宣和羞赧极了,她红着小脸三步并两步,小跑着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衣裳都十分老旧了,甚至还有些小,又因为她太过瘦弱而显得非常宽松,好在洗的干净。她小跑的时候风吹过她的衣袖,青色的衣摆微卷,细白的手腕就露了出来,白生生的晃眼。
两人隔了五步远宣和就止住了步子,这是对宣和来说相对安全的距离,再离得近些她就会被岑修身上惑人的味道支配,一心想扑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温存。
只不过这个距离宣和是舒服了,岑修却抿紧了唇。
落在他眼里,就是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他,咬着唇不敢接近。
她的小手悄悄的攥在一起,怂怂的绞手指,她以为藏在衣袖里旁人看不到,却忘了她身上穿的衣裳早就小了,岑修甚至能把她葱白指尖上粉嫩的小月牙看的清清楚楚。
岑修想起了幼时养的那只猫。
小猫儿是有次雨夜不知从哪钻进他房间的,看着湿漉漉的,还没有成人巴掌大,可怜巴巴的蜷缩在他铺在躺椅上用来看书的毯子上,它虽小却已经学会了撒娇,用那双圆圆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还在毯子上留下了一脏兮兮的水渍。
岑修那时还小,性子良善,不仅没有生气还一时心软把小猫儿抱了起来,仔仔细细的洗了个干净。
小猫儿洗干净之后好看极了,通身雪白、毛茸茸一团,窝在岑修怀里出软乎乎的“喵喵”声时,岑修的心都化了。
但小猫儿有个不好的习惯,它喜欢玩书玩纸,有次岑修刚练好的字被它揉成了一团,爪子上粉嘟嘟的肉垫都染了墨迹,偏还要往岑修怀里钻,把岑修的衣裳都弄脏了,岑修也没有生气。
那只小奶猫大概算是岑修童年时期最好的回忆。
幼时岑家大老爷对岑修的管教极严,虽然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但却从不曾在他难过伤心时摸摸他的头,更不曾在他表现的优异时笑的开怀的夸他,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就好似他们之间不是父子关系,而是僵硬又尴尬的其他的什么关系。
至于岑修的娘,那是一个极美的人儿,但是却时常黛眉轻蹙望着院外的梅花林呆,她对岑修冷淡的紧,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仇人一样,她甚至没有帮岑修穿过一件衣裳喂过一口奶。
幼时别的孩子被欺负了都会大声哭喊“等我回去告诉我爹我娘,让我爹我娘把你的屁股揍开花!”
而岑修没有护着他疼爱他的爹娘,被欺负了只会沉默,久而久之,他就从被欺负的小孩儿变成了欺负旁人的小孩。然后他现欺负别人被告状之后他爹并不会怒冲冠的训斥他,只会一板一眼的跟他讲君子之道。只有偶尔得知消息的老夫人会派人把他接过去,摸摸他的头哄哄他,或者仔仔细细的与他讲道理,但老夫人毕竟年岁大了,很多事情都没精力管。
于是岑修就知道了,无论是欺负人还是被欺负,他的身后永远都没有一个能站在他身后给他温暖的人,小小年纪的岑修被迫变得懂事起来,他聪明又乖巧,很快就得了所有人的喜爱,除了他的爹娘。
但他还是一直单纯的渴望着某日早上一觉醒来,他的爹爹变得严慈有度,他的娘亲变得温柔动人,他们一起笑着陪他用膳聊天。
直到有一日,他的小猫儿无意中溜去了他娘的房间,回来时嘴里衔了一封信,信纸已经被小奶猫的爪子玩烂了,岑修无意中瞥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字,眸色乍变!
次日岑修就从他爹娘的院子里搬了出去,因为每呼吸一口那里的空气他都觉得恶心。
后来没过多久他那个娘亲就没了,出殡时,岑修冷眼看着那华贵的棺木,眼里没有一滴泪。
他爹很快就娶了个继室,没多久他的继妹就出生了。岑修亲眼看见从不曾对他笑过的爹抱着他的继妹,眉眼温和的逗她笑。
岑修大概生性薄凉,他只是冷眼看着,并不像从前那样天真的渴望什么。
再后来,陪伴他许久的小猫儿死了。
他那几个妹妹捉了小猫儿使尽折腾,玩的兴起时还把它的头埋在湖里说想看它会不会洑水,一群看起来活泼单纯的小姑娘做起坏事来眼睛都不眨,最后玩腻了几人把小猫儿扔进了下人取暖的火炉里拍拍屁股就走了。
岑修赶到的时候小猫儿已经被烧死了,它不复以往干净毛茸茸的可爱模样,小小的身子被烧的焦黑,岑修不管不顾的把它硬生生从火炉里拿了出来,他的袖子被火烧烂了,手也被烧出了水泡,但岑修却毫无所察,一个人抱着焦黑的小猫儿静默了许久。
于是岑修就知道了,女人是世上最恶毒的存在,看似越单纯无害的小姑娘越是肮脏,心都是脏的。
岑修再也没养过猫儿。
他活到二十多岁都没有成亲,他这一生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恶人,总有人披着伪善的外衣做进恶事,也有人打着道义的幌子来恶心自己也去恶心别人。
岑修便不再相信人的美好,更不敢相信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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