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往一旁的船上走。为防有变,一些将士驻扎在岸边守卫,而他们就还是回船上歇息。也难怪刚才杜仲找不到营地,因为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她的营地。
“哎哎哎,我们还回船上去睡么?”前面的人不说话,没办法,她只好没话找话说,而且怕他听不到,她只好再大声点,“喂,跟你说话呢!我们是不是要回船上去睡啊?”
他们方圆三丈里的人都怔了怔,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当看清拉着那个聒噪声音的人是孙遇孙公子,并在他们紧紧拉住的手上停留了几瞬,然后迅速找回原来的动作,该干嘛就干嘛去了。杜仲还不知道,就因为她这一嗓子,给日后枯燥的孙家军和江湖其他人留下了无数八卦的好题材。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孙遇一肚子火,加上人多也没法跟杜仲一样大咧咧地什么都不管不顾——她易了容他可没易容。于是手上更加用力,拉着她快步往船上去了。李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先是呵斥了几个还在探头探脑的人,然后赶紧找了个盆子,打水去了。
房间里还没来得及点灯,于是把人拉到房间里了以后孙遇就熟练地去找火镰点灯。这会儿杜仲也想起来了自己现在是副什么德行,刚刚那两句大嗓门的话有多么的不得体,于是就乖乖地站在那里,不吭声。
孙遇点了两盏灯,见李四还没有上来,就继续弯腰在桌子上搜寻,找了会没找到又去翻她的包袱,依然没找到,就站直回过身来,狠狠地瞪着杜仲,不说话。
杜仲心里哀叹一声,这个家伙又开始别扭了,怎么办,今儿好似做错了好几件事,估计没那么容易平息他的怒火了,一会儿说不得还是要撑着眼皮以身相许才行……“你是在找镜子么?哎,我什么时候有过那玩意儿了,我都是对着水盆弄的——”
“哼!亏你还说得出口!”孙遇简直快听不下去了,这还是个女人吗?难怪今天脸上黄得不太均匀,想来只是对着水面胡乱抹了几把就出门了,真是把她孙夫人连同他孙公子的脸都丢到爪哇国去了!正好李四端着水盆进来了,他就赶紧招手道,“放到这里来!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了!”
“是!”李四躬身退出的同时颇为同情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杜仲一眼,心想夫人您还是自求多福吧!果然,他这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公子的一声低喝:“你自己给我过来看看,你现在是副什么鬼样子!”
“……看不清——”
“看不清?要不要我多给你点几支蜡烛来?!你自己说,你今天这像话吗?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跟了出去,跟了出去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张三李四他们知道你是我夫人,也知道你原来是什么样子就算了,但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你让他们看到了会怎么说我这个首领?!你这么胡作非为的时候有没有为我想过!”
杜仲本来还带了点玩闹的心情,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愧疚起来:好似她只为了好玩就没有想那么多了,好似是有点对不起他……但她本来就不是心重的人,做都做了,她道歉了不就行了么,“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能帮得上你——”
“你觉得你觉得,你怎么不问问我?”孙遇积了一晚上的火气,加上杜仲难得有这么温顺的时刻,就觉得得趁热打铁多训几句,免得她以后还这么不给他面子,“还有今天晚上,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别的女人送上门来,你就不知道站出来帮我说几句话?”
杜仲这会儿觉得道过歉了,心里的愧疚消散了大半,而困意就像岸边的河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地席卷而来。她也没深想孙遇到底是想说啥,立即顺口答道,“是是是,我错了,我当然很担心,我应该站出来帮你说话的——我们洗个脸睡了好不好?”
孙遇顿时头疼了:面对这么一块滚刀肉,他还能怎么办?“还不快点把水端过来!”
“是!大爷!”杜仲赶紧把水端到他的面前,“您先洗吧!”
“我洗什么洗,你这副鬼样子我看了就来火!——你的药包呢,赶紧拿出来,我来给你洗!”
杜仲立即受宠若惊,不想他在如盛怒之下先想到的还是她,“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不是说看不清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必须要洗干净了,要不以后脸真的变成老太婆了怎么办?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下回要是还不问我就乱用这种药,看我怎么罚你!”
杜仲不说话,乖乖地转身去包袱里找药包。罚她,还能怎么罚,无非就是床上的那些手段呗,反正不管她做没做错事都要被“罚”的……
这次她的药包没有放在胸前夹着了,而是放在了一件衣裳的袖子里。她翻了出来,倒进水盆里,然后由孙遇仔细地把她脸上的药渍洗干净,又给她洗了手,让她先上了床,他则出去倒水洗漱了。折腾了一天杜仲也是累得不行,于是不等他回来她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把本想回来在床上找回场子的孙遇怄得不行,最后也只好轻轻地把人搂进怀里睡了。
第二天一早杜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孙遇已经不在床上了。没办法,她习惯了想睡就睡睡醒了才起身,实在是没法跟他们那些天天要操练的当兵的相比。她抬头看了看窗外,估计这会儿他们的早饭都用完了,哎,还是起身吧,出去觅觅食。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睡前孙遇发了老大的火,加上今天又起得晚,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快地撞到他面前去的好,于是她粗粗地收拾了自己,就下了船,专往营地边缘走。
一般来说,伙房也是搭在营地的边缘,还应该是下风向——深秋的早上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这样的阴天,杜仲拢了拢胸前的衣衫,缩着肩膀往远处走去。
“哈,你们听说了没有,我们公子是个短袖咧!”
这句话让杜仲脚下一顿,停了下来侧着耳朵去听。这时已经到了营地的边缘,前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帐篷,另一侧估计有人在聊天。说话的明显是岭南口音,只是,啥叫短袖?
很快就有人问了她想问的,“啥子短袖哦,我看你四活得腻咧,公子的闲话你也敢乱讲!”
那个岭南口音很是不在乎,“怕啥哦,现在大家都在讲咧,又不是我一个!跟你讲咧,我一个同乡还亲眼看到咧——”
“哦,你说的是断袖啊,那个我也知道,我一个同乡也看到了!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到他们在偷偷讲咧——”
“嗯嗯,那个我也知道!不过听说那人不是什么男人,是夫人咧!夫人也跟公子在一条船上,你们不晓得么?”
“就是!公子跟夫人的事现在谁不知道啊,公子不可能是断袖的——”
“嗨你就晓得了,公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呢!我老乡可是亲眼看到的!嗐,他说还是个难看的中年男人,嗐,我听了都心疼公子咧,这什么眼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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