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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传教士（第1页）

大刀王五正带领手下往城郊逃亡，城郊已经属于外城，保守不似内城那般严密，而且租界林立，一般很少有官兵把守。王五此番正是要带领大家穿过租界，前往城外，等出了北京城，到时便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这是王五手下只剩下四十余人，经过一夜的激战奔走，早已经人困马乏，王五安慰大家：“众位兄弟，要不了多久官兵便会追上来，咱们好不容易才逃到此处，万一被官兵追上，前面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难道各位兄弟还想再进监牢吗？”

一想到在狱中受到的残酷折磨，众人都打了个机灵，顿时来了精神，提这口气，透支着身体，一直跟随王五跑出数十里，眼见难以支撑，王五便让众人轮换着上马，一直赶到西郊租界。不出意外，租界门口并没有守卫，这个点英国佬肯定都在睡觉了。要不怎么说王五跟寇振海是亲师徒呢，两人连逃跑线路都规划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王五要带人留在租界中。

伫立在租界最北方部的高大建筑，是一座教堂，教堂的主教华纳神父是一位传教士，但他其实是一个中国人。十五年前，那时还叫李文忠的华纳神父也才三十五岁，因为不忿列强侵略，清政府腐败无能，时任京师同仁馆门下参事的李文忠几度上书给直隶总督李鸿章进谏改革、变法、改制、强兵等一系列举措，但因为官卑职小，人微言轻而不被采纳，上述条文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李文忠一气之下，辞官出海，十年来下南洋，游历各国，剪掉了辫子，留起了短发，最后去了英国，学习工业革命的历史和工程知识，今年才以传教士的身份，回到国内，自称华纳神父。

华纳和王五是旧相识，很多年前在京城就相互熟悉，那时王五还只是个放纵任侠的江湖刀客，华纳只是一介书生，但王五十分佩服华纳，就如同后来佩服的谭嗣同一样，华纳是要比维新派的“六君子”更早意识到中国不变法则无法自强，也是更早出走海外，寻求救国道路的一批人。此次华纳以传教士的身份回到中国，企图以传教的方式先唤醒民智，然后再寻求变革之道。

前两日，大刀王五深夜到访，跟华纳聊了很久，并将自己今晚劫地牢、招募帮手，以及之后闯进中南海救出被囚禁的皇帝的计划和盘托出，虽然时过境迁，但王五依旧选择相信华纳，相信他那一番拳拳报国之心没有变，而华纳也没有人让王五失望，答应鼎力相助。虽然半生飘零，如今归来故土，他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李文忠，一腔热血还没有完全冷掉，“六君子”的结局更是令他感到动容。

王五将所有的马都赶走，以混淆官兵的追踪，自己则带人走进英租界。一行四十余人进入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人数众多，却井然有序，身中除了些许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再无其他声响。

来到一间白壁红瓦的大教堂中，王五轻轻扣响了大门，叩门声两短一长，正是提前约定好的暗号。华纳神父轻轻地打开教堂的大门，此时教堂的其他人早已经被华纳神父提前放了假，只留下一个小徒弟做帮手，小徒弟名叫李乐，是华纳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一直带在身边抚养，如今才刚满十二岁，有人说这是华纳神父的私生子，最终以讹传讹，大家都以为李乐真的是华纳神父的私生子，甚至连李乐自己也这么认为，这让华南神父无言以对。

众人跟着王五进了教堂，华纳神父早已经预备了干粮和酒水，众人奔走了一夜，早已经饥渴交加，疲惫不堪，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华纳神父走到门前，将众人走过的痕迹一一清理干净，王五让众人吃完，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物便去睡去，自己则将众人换下来的衣物通通烧掉，不留下丝毫痕迹。

教堂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室，之前这里是英军的一个秘密据点，后来英军打了胜仗，清政府割地赔款，这里也被划分成了租界，这座教堂就是建立在这个秘密据点的基础之上的，后来华纳占据了这里，借着传教士的身份，囤积了大量物资，被王五救出来的四十多人就在这里隐蔽下来。此时众人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中有了方向。之前他们的主心骨是展初晨，可是由于被叛徒出卖，大部分人都被捕，以为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要不是荣禄看出这帮人各个身手不错，想要收服到自己麾下，恐怕这些人早已经被杀了。好在京城最近多事之秋，荣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谈判，只能先留着，等日后再做论处，没想到却被王五劫了出来。

支撑了半夜，很多人都支撑不住，倒头便睡。华纳则认真的为每个人检查身上的伤势，细心用药包扎，有的人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愿意睁眼，依旧在享受着得之不易的放松时刻。这些个江湖汉子其实江湖上并不出名，起码没有一个是王五熟知的。他们有的年纪四十岁上下，有的只有二十来岁，都是为着同一个信念聚集子展初晨的手下，只是出师未捷，“六君子”蒙难，维新党人一败涂地，连寄予厚望的小皇帝也被囚禁在中南海行宫。如今大刀王五勉励支撑，继承谭嗣同的遗志，想要救出小皇帝，帮助皇帝夺取政权，再度恢复维新荣光。可惜王五一介武夫，没人能为他出谋划策，只能靠着一腔热血，摸着石头过河。真不知要是他知道维新之败便败在依托这个没有实权、志大才疏的小皇帝时，他还会不会费尽心血前去营救。

所谓变革道路，始终是摸着石头过河，虽然有外国改革成功的范本，但整个世界再没有第二个像中国这般国情复杂的庞然大国，所追求的自上而下的改革最终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不把统治阶级拉下马来，把旧制度打碎了重新建设，则永远不可能真正改变中国的命运。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无论是维新党人，还是王五以及他手下的四十江湖豪杰，或者是华纳神父，都是这条救国道路上的求索者。

话说荣禄这边，正在府中焦急的等待前往四门报信的亲兵，结果四队人马只回来了三队。袁世凯立即意识到不对，赶紧点齐人马，也顾不上通知骆云生了，直接带人前往西大门。赶到目的地，才发现西城门早已经大开，守门官兵尽数身亡，竟然没有一个活口。

“四处搜寻！”袁世凯一边下令，一边手持火把，查看城门守卫的情况，城下的守卫大多是被乱刀砍死的，身上的伤口纵横交错，很显然是被多人同时袭击的。走上城楼，楼上的官兵有十人，可是这些人连兵器都没能拔出来，就被杀死了，而且全都是被一刀毙命，包括那几名弓手，尚未来得及拉弓，连传信的烟火都没来得及放。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么快的刀？”袁世凯心中嘀咕，已经有了猜测的人选，毕竟那日在悦来客栈，他可是亲身经历过那把刀的，要不是手下护卫和郭家兄弟拼死相护，只怕袁世凯也活不到现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难以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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