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晚,”金恩华摇摇头,“我只是把工作当作我的职业,而且我是月河乡人,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是我上大学时最大的理想。”
“幼稚,”刘希才冷冷的说道,“官场如战场,只有斗争没有温情,不进则退,不胜就输,就象我刚才说过的,身不由己,你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绝对没有。”
金恩华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刘书记,你千万不要把我逼到墙角边上,我还真做得出任何事情。”
“听我说下去,”刘希才摆摆手,“所谓的南下派,就是当年青岭解放时,我们十八个从山东来的人,包括土改时期,从你们青岭当地涌现出来的一批干部,可惜啊,岁月不饶人,我们这帮人死的死,退的退,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三五年内,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将会彻底的退出历史舞台。而所谓的本地派呢,是人民公社化后,你们青岭本地起来的一批干部,当然,也包括同时期进入青岭工作的外地人,他们嘛,正处于年富力强的黄金时期,是目前干部队伍的主力军,以后相当一个时期内,是青岭政坛的主力军。”
金恩华微笑着,“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谁也不可抗拒的客观规律。”
刘希才没顾及金恩华的插话,继续说道:“其实,南下土改派也好,本地中坚派也好,没有根本的分岐和冲突,有的只是经历、教育、观念和工作方法的不同,所以,三十多年来,在天州地区所属的七个县中,青岭的干部队伍是最团结最有战斗力的,但是,这种团结和平衡,很快就要被一股外来的力量打破了。”
金恩华看着刘希才,“您说的外来力量,是传说中的所谓方派吧?”
“你说的没错,”刘希才点点头,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你别小看这股以姓氏命名的力量,方文正的爷爷曾经是天州地下党的负责人,六十年代以第一付省长的职务离休,方老爷子退而不衰,至今仍然影响着天州政坛,他有七个儿子二个女儿及几十个子侄晚辈,还有众多的老部下,遍布于天州各县,几十年来,天州的干部队伍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以拥有同方家的亲密关糸而自豪。但是,由于历史和地理的原因,青岭的地下党组织不属于当时的天州地下党特工委领导,而是属于天州南面的海州地下党特工委领导,所以,青岭的干部和天州其他各县相比,历来都是自成糸统,既很少有人调出,外来的人也不多,黄尚武仅是一个特例,他之所以从方家老爷子那里出来,仅仅因为他本来就是青岭人,尽管方老爷子竭力栽培,希望在青岭有他的代言人,尽管黄尚武为青岭县立有特殊功勋,但他因自己能力有限,始终身单力薄,孤军难行。”
金恩华沉吟着,有点不以为然,刘希才说的一切,仿佛离他还很遥远。
“你身边的方文正当然并不足道,其实,他只是方家扔到青岭的一块问路石,而付县长向道林,才是他们在青岭发展的中坚力量和代言人,向道林和方文正的小叔子有着二十多年的战友之情,又有南疆浴血奋战中的救命之恩,方家竭尽全力支持向道林跨入青岭政坛,使向道林在青岭站稳了脚跟,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青岭县委十一名常委之一。”
难怪向道林傲气十足,金恩华心里想道,为了自已与向美兰的事情,连他委托的王峰书记拉下老脸上门去求,也都被向道林一口回绝。
刘希才意外的叹了一口气,用同情的目光盯着金恩华,“我知道你为了向道林的女儿,已经多次到过他的办公室,而且,还托老王头上门,告诉你,小子,没有用的,那是一桩赤裸裸的政治婚姻。”
金恩华“噌”地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楞了楞,旋即又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脸上露出的竟然是微笑,尽管有那么一丝丝勉强。
好小子,真的不简单,刘希才有点惊讶,怒而反笑的人他还真的见过不多。
“小金啊,你是个明白人,为了爱情,你也许会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年轻人嘛,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依我看,你只有唯一的一个选择,那就是忍痛割爱。”刘希才心里叹息着,自己要是有女儿,这小子倒是个非常合格的女婿。
金恩华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刘希才,竟然微笑着说道:“刘书记,你今天找上门来,就为了说这些?”
刘希才一怔,点了点头,“我要调走了。”
“我祝你高升,”金恩华冷冷的说道,“你这个大书记为方家长孙方文正亲自作媒,作为回报,高升地委理所当然。”
刘希才苦笑着,“哦,你知道了也好,其实我的上调和做媒,没有必然的联糸,那只是顺水人情而已。”
金恩华哈哈大笑,语气中已毫无恭敬之意,“刘希才同志,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纯洁,”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门,让窗外的新鲜空气冲刷着办公室内弥漫的烟雾,“你当初把我从工业局拉出来,我非常的感激你,但你力排众议把我连升两级,我就开始怀疑你的真正的意图,我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按排我回月河乡工作,正好可以为家乡的老百姓做点好事,不管你怎么解释,我都不会原谅你,我不想做你们的棋子,也决不走进你们的圈子。”
刘希才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无言以对,无奈地笑笑,自己为了妥协而做的媒,算是彻底的得罪眼前这小子了。
金恩华站在刘希才面前,用犀利的目光凝视着刘希才,许久,低沉而凶狠的骂道:
“老东西,我x你妈的。”
刘希才涨红了脸,“噌”地站起来,愤怒地喝了一句:“放肆。”
金恩华反而坐了下来,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刘书记,我不怕你,因为你不敢撤了我。”
刘希才瞪了金恩华一眼,狠狠地扔掉手中的烟头,一言不发地径自走出了金恩华的办公室。
金恩华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那张有点破旧的写字台桌上。
“轰”的一声,办公桌四散裂开,瘫落在地板上。
第三十一章乡长醉酒
李红年披着夜色走进乡政府的时候,值班的刘张贵正在焦急的等着他,身边是妇女主任肖兰辉,肖兰辉的家不在青岭,平常除了每月回家一次,都住在乡政府大院后面的宿舍楼里。
老李,你快去看看吧,刘张贵难过地说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金乡长砸烂了办公桌,晚饭也不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李红年默默地点点头,领着两人大步的来到后面的宿舍楼。他知道下午刘书记来到月河的事,王峰书记也隐隐约约的交待了一点。
这是五十年代的砖木二层小楼,一字型的排开,显得破旧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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