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江川开始觉得,姜束好像突然就不会说话了。
在医生替他拆下绷带的前一夜,傅江川还再次确定了一下是否已经收走了房间里所有能影像的东西,镜子或者手机,甚至连玻璃窗都特地用了一层纱纸包裹了起来。
这些行为看上去大概有些可笑,甚至有些不敢面对现实的可悲感。不知道是不敢面对姜束还是不敢面对自己。
姜束的左眼有一条很细的缝痕,即便手术医生已经做的不是特别明显,傅江川还是不愿意让姜束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姜束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从拆开绷带以后,他从没试图看自己一眼,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姜束越发乐意呆在病房里,打开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失去左眼以后让他的视线范围突然就缩小了一半,让他不得不一直转头才能看全所有的景物。并且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失明的人看到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空洞,刚开始感受到的时候姜束是有些害怕的,后来逼迫着开始接受那种空洞,毕竟这种感觉是注定一辈子要跟随姜束的。
傅江川就站在他身后,偶尔拿一只削了皮的苹果递给他,姜束也会乖乖接过去,握在手里,礼貌的回一句谢谢,而后一言不发继续盯着窗外看,有时候姜束会象征性的吃一口,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不吃的,只让苹果在他手里氧化发黄。
而每每看到这样的姜束,傅江川都会觉得痛心,却又对姜束无计可施。
到底应该怎么做,傅江川想过,但是到最后还是只剩下绝望。
如果设身处地的设想一下,傅江川就会明白,姜束是没有理由原谅他的,他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姜束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他觉得姜束本就是亏欠他的,更何况姜束是爱他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傅江川或许曾经肯定姜束爱他,但是现在,傅江川没有把握。
其实姜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从傅江川的眼睛里看到的,缝痕并不明显,比姜束预想中的样子要幸运很多,甚至觉得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要帅死了。
姜束自己也不明白哪来的这种心境,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向前看难道要自己愁死自己吗?
反正再怎么耿耿于怀,发生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过去的时光也是过去了。
从姜束动手术以后,就再也没有剪过头发,碎发已经长得快要遮住左眼了,这让姜束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很像是个无知轻狂的非主流少年。每次傅江川都会轻轻撩起他的碎发,附身在床边,温柔的问。
“我带你出去看看吧,再修剪一下头发,好不好?”
但是姜束总会笑着摇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傅江川越是小心翼翼,就让姜束觉得氛围越是奇怪,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命不久矣的患者,听上去就很不吉利。
再或者,在病房里姜束觉得很舒服,这样的环境里,大家都是一样身体残缺的人,显得他自己也很正常,只是出了病房,姜束一时也不想面对自己总能吸引路人多余的目光,
他不愿意出去,傅江川也不会逼迫他,任由他整天靠在床上,拿着一本护士小姐给的杂志开始认真的观阅,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
姜束身上的伤疤其实已经恢复了很多,这些要源自傅江川在按时擦药这件事情上十分细致上心,不是很深的伤口连疤都不会留下,只是姜束身上的伤实在太多,哪怕很多已经消失不见,但是看起来依旧是吓人的。
有的时候傅江川也会控制不住自己,在姜束一门心思只在杂志上的时候,借着给他上药的借口,就开始悄悄解他的纽扣,然后在姜束有些迟疑的表情下,俯身啃咬他的脖颈,并且每次都能在姜束推开他之前留下满意的标记。
得意洋洋的盯着姜束的脸看他的表情,一直盯到姜束都觉得难为情,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继续低头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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