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竟然还会在那样的事实真相前,依然收回了赐死对方的命令
所以,他要惩罚路尼,惩罚路尼一辈子在牢狱中日夜忏悔和思过;更要惩罚自己,惩罚自己在今后的道路上再不会留下任何可被掣肘的余地,再不会轻易交付所谓的真心。
然而
他也许从未曾考虑过会面临彻底失去。
或许是他从来不敢去那样考虑。
“陛下,请问该如何处置路尼的遗体”
一般的罪犯当然早就草草掩埋,根本不需要写报告还特地去呈交给帝王批复。但跟随了虫帝大半辈子的楼星秘官深知这只雌虫对虫帝的意义,所以还是斗胆的,又轻声提醒了一句。
“入皇陵吧。”
一声长长的叹息终于完全卸掉所有故作的冷漠与绝情,虫帝站起身,负手望向视野内那座皇宫内巍峨高耸的楼台。
虫帝的视线在那座楼台上停驻了很久很久,高大宽阔的背影始终纹丝不动。
楼星秘官识趣的也一直保持着份内的沉默,只安静等待着指示。
只是,他确实等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提着笔的手腕都感觉到了僵持的酸意,才终于等到虫帝犹如带着哭腔一般低沉沙哑的口谕。
“就以暗影团第四十三任统领的职位,以我西弗兰汀七世贵君的身份厚葬入陵。棺入,帝右位。”
“是,陛下。”
03
路尼从来不曾想到,他竟然还能够再次醒来。
在睁开眼睛时,他甚至是抗拒的,是恐惧的,他害怕自己竟然还要那样痛苦的继续活下去。日复一日的面对着一室没有尽头,毫无希望的孤寂
就连唯一能够拥有的美好回忆,都那么少那么模糊,模糊到即使他不停的重复,都完全拼不出梦中的场景,填不满余生半辈子的虚无。
然后,他却突然发觉到了不同。
他听到了他雄父和雌父的交谈声,他听到了风吹过农场的莎莎声,他还听到了屋后自动洒水工具定时定点播撒的音乐铃声
太久了,实在太久了他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些声音了
即使是在梦中,他都不可能这么清晰的回想起这些声音
他震惊、他迷惑;他茫然、他欣喜。
他为此直接从床上窜起,差一点就跨步冲出了窗台,掉落到他久违的大房子外那片松软的泥土地。
这一切是那样真实,却又实在太过虚幻
路尼如幽魂般游走,绕着整个房间甚至房子上下,走了一圈又一圈。当终于确认眼前一切真实存在,当他再一次触碰到雌父温暖粗糙的手和雄父温柔宽阔的怀抱
当他无意在镜子中清楚的到目前一阶进化的稚龄,仍是幼崽状态的自己
他才怔然着,任眼泪无声的如水般淌落。
哭着哭着,他便忍不住突然捶打起自己,然后就是跪下来嚎啕大哭,他用力的使劲的发泄着自己胸中所有窒闷已久的酸楚。
他用这副尚处年幼可以肆意哭闹的身躯,用这个哭泣时还能获得温柔哄抱的年纪,将自己记忆里所有能够想起来的委屈与苦难,尽情的在慈双亲的怀中宣泄。
而在当晚,在情绪稳定后,路尼就迅速的做了一件在曾经无数个夜里都一直想要去做的一件事。
他用幼小的身体,钻进了地下室的那些灰旧破败的老柜里,翻找到了那一本还未曾被他雄父发现的先祖日记。
然后,狠狠的将它丢进了燃烧的壁炉里,瞪大了眼睛着它被跳动的火焰舔舐,直到彻底化为灰烬。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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