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贺敏已经答应,不过王小六没有马上撸起袖子就去干。
一方面是因为他说要等贺敏上班后再做买卖,男子汉一个唾沫一个钉,当然要说到做到。
另一方面,现在的环境所限,确实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干买卖。
如今街面上小商小贩确实不少见,似乎看不到有人管理,但前提条件是,买卖的规模小。
换成大额的生意,你看有没有人出面管理。
他倒也不怕正常的管理,怕的是有人借机生事,把他定性为投机倒把,到时候把他关进局子,那还不吓坏自己媳妇和孩子呀,关键是他的确带有投机倒把的性质。
反正现在挣得也不少,就当是积蓄力量,等到条件允许,就可以大展身手。
本来提着一颗心的贺敏,见王小六迟迟没动作,知道他不会冲动行事,是个有成算的,贺敏悄悄松口气。
春来暑往,又是一年,贺敏毕业了,成了一名光荣的初中语文教师。
知道自己得偿所愿,被分配到了市第三中学,贺敏高兴极了,晚上特意做了一桌子菜,提议庆贺庆贺。
贺敏举着酒碗,对王小六表示:“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支持,要不是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现在我有工作了,能挣钱养家了,你该去自己想干的事了,以后家里的一切就交给我吧。”贺敏豪气万丈。
王小六笑着说:“咱俩是两口子,相互扶持本就是应该的,比如我要辞了工作去做买卖,你便接过养家的重任,你为了前途奋斗之际,由我照顾家里,这才是男婚女嫁的意义所在。”
夫妻俩含情脉脉对视,然后度过了一个非常温馨和谐的夜晚。
第二天一到单位,王小六就去主任办公室,提出他要停薪留职。
徐常和听完,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显得很平静,“我还以为小帮会倒台那年,你就要跟我说不干了,不曾想,这句话叫我等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王小六摊手,“没办法,那时候小敏要考大学,我要是说不上班了,她肯定不会参加高考的,我不想耽误她的前程。”
“你可真是个好丈夫啊。”徐常和的语气很怪,听起来不像是表扬,倒像是嘲讽。
调侃两句,开始言归正传,“小六,跟叔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不看好咱们供销社的未来?”
“叔,其实您比我清楚,”过了年到现在,供销社的营业额在哪儿摆着,客流量也是一目了然,若不是外面的小商贩,弄不来那么多的工业品,更没人来供销社了。
“不过我估摸,咱们供销社能维持挺长一段时间,咱们工业落后,产能一时半会儿提不上去,人们要买工业品,主要渠道还得来供销社才行。”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徐常和只是受时代所限,见识没有王小六多,但毕竟是当领导的人,脑子转的很快,现在落后产能低,那以后呢?
徐常和沉吟片刻,“你说我——”不知为何,他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接着说王小六辞职的事,“你要是不差钱,我建议别把工作卖了换钱,我给你保留职位,将来真要是有个意外,你还一个退路。”
王小六道了谢,“那叔,你踅摸个人来接替我吧,正好趁我办手续这段时间带带他。”
这是把人情留给徐常和去做,他不沾手的意思。
徐常和点头,“行。”
晚上王小六留到了最后,等办公室没别人了,他动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
看着桌里的东西一点点减少,突然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这里是自己工作了将近十年的地方,真要离开,很是有些舍不得。
回家时,神情依旧能看出郁郁之色。
贺敏给他倒了一杯酒,“喝点,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半个月后,王小六停职的手续办完了,他即将离开供销社,再一次去跟徐常和告别。
徐常和看起来挺伤感,“正好要告诉你,我调到政府综合办公室了,以后有事去家里找我吧。”
王小六想起那天他的欲言又止,应该是那时候起了调工作的念头。
当初他俩一起到了这个供销社,如今又一起离开,一个要商海里遨游,一个转身进了政府部门,显然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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