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似被提醒了一般,手收得紧了一些,“坐着。”
“什么”顾云筝漫应着,和他争夺裙摆。只是这人虽然病了,手上力道却没消减,来回几次,她也不能如愿。
霍天北的手收到被子里,连带的把她的裙摆也拽了进去。
顾云筝愕然。
“坐着。”语声停顿片刻,他又加了三个字,“再试试。”
顾云筝不懂这几个字之间有什么联系,更生气他这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无赖行径。她总不能冒着被他扯掉裙子的风险拔腿走开,只得坐在他身侧,低声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他侧转身形,容颜对着她,“听话,别吵。”梦呓一般的语声。
“”
她不能再数落他,万一闹到吵架的地步,落到丫鬟眼里,少不得说她是个薄情的,日后谁还会尽职尽责地服侍她
那就坐着吧,还是在五千两银子的份儿上。她只能这样宽慰自己。轻声唤春桃拿来一本,扯过两个大迎枕垫在背后,半躺着。身侧的人呼吸渐渐匀净起来,可她每次要扯回裙摆的时候,他都会微微蹙眉,要松开的手立时收紧。
她索性放弃,“安心睡吧,我。醒了再一副我讨了你便宜的样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没应声,却勾了唇角,现出个愉悦而无力的笑容,之后渐渐陷入梦中。
只是他这样的人,睡梦中也有着野兽一般的警觉,睡前是何情形都在心里,睡时若有些微改变,便会即刻发现,出于本能的阻止或抵触那些微的改变。
她身形轻微的移动、丫鬟蹑手蹑脚的走动,都会引得他蹙眉。
顾云筝当然发现了他这一点,心里莫名有些同情他。说起来,这府中哪一处不是属于他的他却处处抵触、防备,那是个什么滋味
是因此,她轻声吩咐别的丫鬟都下去,只留了春桃在外间。自己也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静下心来。让他安安稳稳睡一觉,快些好起来,省得满院子的人再被他折腾。
后来,才发现这情形很怪异。
霍天北在她眼里,当然是陌生人。
而他呢,离开京城一年之后,再见到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她,竟也把她当成了陌生人。
点点滴滴反馈给她的,是他好像在尝试重新接受她。
换成一般男子,恐怕做不到这一点。有些事发生了,就是不能遗忘的。但是很明显,他做得到。甚至于可以说,他在这一年间,早把她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不是说明,这男子的冷漠淡漠是从骨子里衍生而出的
霍天北醒来时,已过申时。
鼻端萦绕着清浅好闻的香气,室内氛围安宁静谧。她意态悠闲地半卧着,纤长卷翘的睫毛随着视线游转闪动。
他唇角漾出了愉悦的笑,翻身平躺着。原本是因她故意聒噪而捉弄她,没想到她懂事地顺着他心思,在一旁陪伴了这么久。
“总算醒了。”顾云筝微笑着放下,“让丫鬟摆饭吧”
“行,就摆在炕桌上吧。”
顾云筝被他害得午间也没用饭,此时真有些饿了,也没计较,唤来春桃吩咐下去。
饭菜上了桌,霍天北坐起身来,三下两下脱去布袍,把衣服和锦被一同丢到一旁,盘腿坐到炕桌东侧。
顾云筝着他宽衣时极为娴熟的动作,笑着挑了挑眉。这两日下来,他真不像是出身于权贵之家、自幼养尊处优的。别说这些家常穿戴,就算是官服,也是每日亲自穿戴宽衣,且无丝毫差错。而她的哥哥、弟弟从来是衣来伸手,穿衣的顺序总是弄不清楚,偶尔情急之下自己动手,便是个衣衫不整的形象。
想到手足,她不由心头黯然,垂了眼睑。
霍天北见她还坐在原处,不知为何出神,将一碗羹汤端到桌子南侧,指节轻叩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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