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厚,厚颜无耻,懦弱无能,甚至诅咒殷商亡国。
哪一句听起来能让殷受直接提剑要了面前这个疯女人的命,只不知是她骂得又怒又恨跟当真如此一般,殷受一时间被噎在了原地,九年来不知脸热为何物,这时候莫名其妙就没说出反驳的话来了,也当真觉得这些事和他有些什么关系了。
原因大概是她说了几个字,说他是商王王子,未来的殷商王。
只是吃人怎么了。
人和牲合起来称为人牲,和猎物没什么区别,既然猎物可为食,人牲为何不可。
为这样的事急红了眼,她还是太弱了,本来就丑,哭起来就更丑了。
殷受脸上有些挂不住,正待说话,察觉背后来了人,转头去见是三两个妇人急忙忙从村落里出来了。
一人捆着个岁大的小童,另两个手里各自抱着个啼哭不止的婴孩,急匆匆气喘吁吁。
殷受猜到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眼形容狼狈的甘棠,负手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当前的妇人面色蜡黄,枯瘦如柴,上前对着甘棠砰砰跪拜,举着手里的孩子,一脸谄笑讨好,“贵人这娃,刚生没多久,嫩得很,可要买了去。”
那谄媚贪婪小心推销的模样刺痛甘棠的眼,她心痛窒息,呼吸困难,为这身为人母却麻木漠然的表情。
甘棠腾出一只手,四处摸了摸,这才发现她出来的急,压根没带朋贝,抽了头上的骨簪递给那妇人,将哭泣不止的孩子接过来了。
妇人大喜过望,拿个破布把骨簪包了个严严实实,生怕甘棠反悔一般,跪拜了两下就快步跑了,不一会儿就没踪没影了。
另两个有样学样,把孩子往鲜嫩可口的面上夸,夸得甘棠胃里翻江倒海,如此甘棠剥了外袍,脱了一双鞋,将另外两个孩子换下来了。
殷受在旁边得张大了嘴巴,她抱着孩子神色灰败双眼红肿,只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了,他便是发梦也梦不到这样的情形。
甘棠心里凄惶,两个小孩初生的小猫一样,又瘦又小,哭起来也气若游丝,大一些那个缩着肩膀怯怯着她,即惶恐又害怕,像她是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甘棠将手里的婴儿塞了一个给殷受,声音嘶哑,“抱着,得快些回去。”两个小的身上连块破布都没有,蕉叶冰凉凉的,如何能御寒,现在还活着就是个奇迹。
殷受被塞了个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接住了,心里一千头牛哗啦啦跑来跑去,弄出的响动让他面色扭曲,这冲击也大,导致他将先前受到的无妄之灾完全抛到了脑后,见甘棠自顾自将那不住发抖的小童抱上了马,忍无可忍问,“你干什么”
甘棠浑浑噩噩,解了中衣将个婴孩裹了起来,小孩许是感觉有些暖,竟是慢慢停了哭声,小手揪着甘棠的发丝,咿咿呀呀的哼哼了起来。
甘棠一笑,眼泪模糊了眼睛,忙抹干净了,心说这真他妈是个操蛋的世界
殷受觉得甘棠大概已经疯了。
没想到大殷圣巫女私底下是这么个不正常的怪物,想想她平日伪装得多像,一个能力出众生而不凡的圣巫女,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跟疯子是没法说话的,他再说什么话,指不定又要惹来她一通疯骂,殷受决定先忍耐忍耐,见她衣衫单薄又赤着脚,单手解了风袍给她披上,把人连带孩子抱上了马。
甘棠用殷受的风袍包好小孩背起来,再让小萝卜头坐好,她现在就想回去,至于回去干什么,回哪里去,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也想不出。
甘棠前胸后背挂着一个,再前头还坐了个小的,偏生弱夫甘棠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比最前头那小娃也大不了多少,这情形起来就蠢透了,殷受着手里的人牲,不知道为何他要陪她做这样的蠢事,他早先便说过要与她桥归桥,路归路,不曾想多此一举还惹出这么多蠢事来。
殷受上了马,单手扯着缰绳御马前行。
跑马肯定是不成了,殷受想快些回去都不成,沿途便收到了不少奇异的目光,偏生前头甘棠跟瞧不见似的精神萎靡,殷受心里亦有些烦乱,一路上两人便没什么话说,只伴着一路婴孩的啼哭声,一摇三晃的磨到了竹邑。
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快黑全了,大家各自待在各自的院落里,两人回来也没遇上什么人,仆从说甘阳刚出去寻她还没回来。
甘棠使唤人去给甘阳报信,倒是很庆幸没有直接对上甘阳,她双手红肿,水泡破了起来有些吓人,甘阳见她这样子,定要挂心,待她先处理下伤口,起来不那么渗人再见不迟。
甘棠将小婴儿交给她的仆女女奚和妇青,先配了药,给烫伤的小宝宝抹过,给他们检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后交代了女奚几句,精疲力尽地回了卧房。
甘棠一进去便瘫软在了床榻上,她也没点火盆,就这么失神的着茅屋顶,不敢闭眼,也睡不着。
甘棠吸了吸鼻子,爬起来给自己的手上药,上完药就又趴了回去,外头甘阳来叩门,甘棠没应,院门口女奚禀告说圣巫女累了,一回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甘阳吩咐了句小心照着,便出去了。
女奚也去歇息后,整个院子便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了。
今日见的画面跟刻在眼睛里一样,清晰无比,甘棠脑袋空空的,任由那画面一遍一遍在脑子里重播,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
殷受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甘棠的事当真让他伤透了脑筋,回来后用饭沐浴都不省心,脑子里都是她疯疯癫癫的模样,不得安生。
殷受在床榻上翻了几个来回,猛地坐了起来,拿着刀匕去外头偏僻点的街边逛了两圈,捡到具新鲜的尸体,削了个头盖骨来剃干净,带着去寻甘棠了。
院子里没人,殷受偷摸了进去,听呼吸便知甘棠压根没睡,走上前床榻上的人却没什么反应,和以往睡梦中也十分警醒的甘棠完全是两个样了。
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她脸上,死白死白的。
殷受脱鞋上了床榻,推了推甘棠,轻声问,“还活着么”
甘棠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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