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荣璟一席安慰的话语,陆瓷心方稍定心神,只觉得有他在身边实在安心许多。
荣璟见她脸色微白,神情有些颓靡,微笑着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脸色这么差,看着竟像病了一样。”
这个男人一向理智冷傲,时常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淡面容,这偶尔温柔起来了,竟如此体贴入微。陆瓷心脸一红无法拒绝,微微点头。
待她离去后,便只留了荣璟在原地。他一直望着陆瓷心远去的背影,直至那抹纤弱身影消失于远处后,才折回了视线。
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面部线条重新变得冷硬锐利。荣璟虚望了一会儿远空,忽然低低一笑:“温眉……”声音煞是低沉好听。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刀锋般的寒意。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嘴角笑意愈发冷冽。
事实上,第一个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人,应该是荣璟。那时陆瓷心还对流萤抱着信任,而荣璟在本能地发现蹊跷之后,果断暗中派人去调查温眉给流萤琉璃瓶的目的。
不同于性格简单敢爱敢恨的陆瓷心,荣璟,一直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虽然暂时未能查出什么端倪,却仍对温眉等人保留着戒心。
只是这些话,他是不准备告诉陆瓷心这个傻丫头了。让她安安心心休息便是,这些事情理当交给他来做。
近日来,天热了几分。窗外的花枝显得更加娇艳欲滴,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林间知了无力地鸣叫,半响便蔫蔫地停住。屋子里,荣璟摇起了扇子,凉风夕夕,微感清爽。
然而,同一间屋子里的另一处角落却是一派不同光景。陆瓷心裹着厚重的披肩,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发乌发青。
“怎么了?”荣璟留意到她的异常,脸色微变地问道。这一看,却是让他大吃一惊。原来在这种暖和的天气里,陆瓷心竟出了一身冷汗,直打哆嗦。
“你怎么了?”他的声调都变了,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顺势将人捞到自己怀里。若是以往,陆瓷心一定会红着脸挣扎,现在她却像一只轻飘飘的木偶,毫无反抗能力的落入他的怀中。
“我头晕。”隔着一层衣衫,荣璟甚至能感受到她略微冰冷的体温。陆瓷心喃喃道,捂住额头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全身似乎被冻进冰块里。那渗进骨子里的阴寒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热量,血液都似乎为之凝结,如同有千万根冰锥扎遍全身,痛苦不堪。
她这几天时常觉得全身发凉。先前还以为只是受了风寒,没怎么在意,谁知再复发时,竟痛苦如斯。
荣璟看着陆瓷心痛苦的表情,竟像是与她感同身受一般,脸色白得极惨。紧紧拥住她,两人的身体都在发抖。
“坚持住……我马上去寻大夫……”模模糊糊的,陆瓷心听到荣璟颤声道。她虽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吃力地对他笑了笑,以示安慰。荣璟搂她搂得更紧了。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哪里能找得到大夫?现在正处荒郊野外,人迹罕至,平时能遇到个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找的大夫。他们随行人里,也无精通医药之术的。
陆瓷心又煎熬了许久,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才慢慢散去。荣璟一直抱着她,她也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面容疲惫。
“我没事了。”她微微一笑道。荣璟凝视着她,深潭般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说话,也没有松了口气般。
虽然情况如此,两人却仍是对陆瓷心的病无能为力。只能加快队伍前行的速度,希望能早日到达城镇。
自那次之后,荣璟给陆瓷心找了许多厚实衣物,并着几只火炉。她靠着这些东西取暖,病情总算消减了些。一段时间后,脸色十分憔悴,也泛出了黑眼圈。
陆瓷心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却不曾想,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又是一个晚上。夜色漆黑如墨,烛火零星阴冷。简陋的床帘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带起,在墙面上绘出张牙舞爪的仿若鬼怪的影。
阴风簌簌,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烛火啪的一声,炸出一朵灯花,陆瓷心又慢慢地在这个时间转醒。
这醒来,却并非她意。这几天来,仿若受了某种咒术般,她总会在深夜的这个时候醒来,时间分毫不差。
锦被裹身,挡不住寒意;花窗闭户,关不住阴森。陆瓷心闭着眼欲睡,却发现自己神志愈来愈清醒,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丝丝凉意顺着后背缠上心头。
风雨愈发大了。那方布帘时而被风卷起,时而铺开,角度极其诡异,仿若群魔乱舞一般。那帘子后,忽然隐隐约约地显出了一个模模糊糊般的影子。
鬼使神差地,陆瓷心在此时也一同睁开眼来。瞳孔里映出那帘子后景象的倒影,她猝然大睁双眼,脸色瞬间惨白。
这样的神情,仿佛活生生见到了鬼。
那帘子随风飘摇,帘后的黑影愈发清晰。似乎是个身形娇小纤细的女子,长发张扬狂舞,如同伺机待发的毒蛇一般。
“姐姐……”一道轻飘飘的女声传来。若有若无,似乎含着万千柔情,又似乎带着邪恶的残忍的笑意。那个身影猛然掠到陆瓷心的床前,阴惨惨的面容十分熟悉。
这张脸,陆瓷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她的,或者说,是死去的陆婉心的!
“姐姐……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吧……”面容与陆婉心如一的鬼魂咯咯地笑着,声音有时像个男人,有时像个婴孩。“它”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扩大,最后变得残忍,带点儿兴奋和狰狞。
陆婉心!陆瓷心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她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那“陆婉心”怪笑着,忽然猛然一晃,下一秒,那张苍白阴森的面容赫然出现在咫尺!
“啊——”一声凄厉惨叫划破长夜。陆瓷心猛然翻身坐起,脸色无血,冷汗如雨。
竟然是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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