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红的大舅是在沿海农村插队的时候,跟着当地人一起偷跑出去的。
他先是去了香港,后来又跑到马来西亚,在当地一家华人开办的工厂里打工。
再后来,他用打工赚来的钱开了一家小卖部,并且越做越大,逐渐展成了在当地很有名气的连锁市。
“没想到你还有个当大老板的舅舅,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我眯着眼躺在被窝里,听于红给我讲她大舅的故事。
“我也是才知道的呀,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今天就回老家了。”
于红蜷缩着身子依偎在我怀里,一根纤细的手指在我胸脯上画着圈圈。
我接着问道:“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没回来找过你们吗?”
“前些年回来找过几次没找到,后来岁数大了就没再回来过。”
“那他当年为啥要偷跑出去啊?”
我侧过了身子,看着于红问道。
“走投无路了呗!”
她也侧过了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后,就给我讲起了她外公外婆家的一些往事。
于红的外公生前是一名中学教师,因为在工作中得罪了人,文革时被污蔑成了反革命分子。
于红的大舅也因此受到了牵连,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偏远的农村插队。
因为背着黑五类子女的帽子,于红的大舅在乡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经常被拉去游街批斗。
最后,他实在是熬不住了,就和几个处境差不多的年轻人偷跑了出去。
就在于红的大舅跑出去后没多久,于红的外公也因为受不了无休止的羞辱和折磨,上吊自尽了。
她外公死后没多久,外婆因为过度悲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那时候于红的母亲只有十来岁,多亏了一位好心的阿婆收留了她,并把她送到乡下交给自己的亲戚抚养,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于红说她大舅之所以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估计是因为那位好心的阿婆死后就没人知道她母亲的下落了。
“那他后面是怎么联系上你们的?”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问道。
于红说:“大舅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的一个生意伙伴正好是我们这边的,这两年大舅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在有生之年找到亲人的下落,于是,表哥就托人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我妈的。”
她说的这些我倒是能理解,人到老了都有落叶归根的执念,就像我二爷爷一样,硬是憋着一口气,从广州回到村里后才咽下去。
“唉!”
于红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找到了又能怎样啊,外公外婆都不在了,连个尸骨都没有,我妈每次都是对着一张她小时候拍的全家福祭拜。”
嗐!这话说的,你大舅也快七十的人了,他能不知道这一点吗?
有生之年能见到生离死别了几十年的亲妹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应该就很知足了。
另外,他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这么急切的想要找到自己的亲人,除了对血脉亲情的眷恋,估计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
“更深一层的想法?什么更深一层的想法?”
于红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问道。
我说:“落叶归根啊!他肯定是想自己死后,孩子们能把他带回来葬在老家。”
于红闻言想了想,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让我大哥在村里找个风水好的地方买下来做墓地就行了。”
我说:“对于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你大舅来说这却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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