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弈将在三天里对东源城城北之地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他亲眼看见一个小孩的手里拿着一块小小的馒头,舍不得吃,也看见中年汉子提着渔网两手空空,在离家不远处停了下来,迟迟不愿回家……
城北的百姓艰苦的生活,深深的刺痛了杨弈的那可赤子之心,不仅是他,杜亨也是不忍心看见城北百姓过那般苦日子,方才会经常自掏腰包接济他们。
三天里,杨弈一直在想,他要不要为东源城的百姓做些什么?要不要为了东源城的百姓直面知县李道元?要不要挺身而出?
杨弈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只是,他不想自己在东源城的日子里,知道城北的百姓们再过着那般艰苦的日子了。
或许,在李知县的眼里,杨弈并不是监察使,可是,杨弈,下了决心,他会用自己的行动却证明,在东源城百姓的心中,他是监察使!
“……”
知县李道元沉默了,听得杨弈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些老人小孩的经历,他的确是没有见过,他并没有去关心过城北的百姓生活得如何,在他的眼里,他只认银子。
“怎么?知县大人不说话了?”杨弈冷笑,看着沉默不语的李知县,道:“刚才李知县可是说了,为官之道,可是为了百姓谋福,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啊!”
“然而呢!城北那么多的百姓日子过得那样的艰苦,你却高枕无忧,你配得上你头顶‘明镜高悬’的那一块匾吗?”杨弈提高了话音,义正言辞的开口,话语之中带着愤怒。
知县李道元被杨弈的气势一惊,眼瞳之中微不可查的泛起了一丝异色,压低声音对杨弈道:“杨弈,你别得寸进尺了,你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和我说话。”
杨弈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看向衙门口的百姓,朗声开口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当然没有忘记,我是东源城监察使,监察使,监察百官,督百官之行,拥先斩后奏之权。”
杨弈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无比的有力量,衙门口的百姓们都很清楚的听见了杨弈所说的每一个字,百姓们看着杨弈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
“你……”李知县的眉头一皱,眼眸之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冷冷的看着杨弈,没想到杨弈这般的不识抬举,竟然与他作对。
杨弈回过身来,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知县李道元,继续开口道:“敢问知县大人,依大唐律例,凡是行斩首之刑的犯人,必须是在公堂上定罪,可是,在这几天里,我从未听说公堂升堂,反而知道了有人被定了斩首之刑。”
“知县大人身为一城知县,理应知晓大唐律例,难道李知县有不臣之心?枉顾大唐律例!”
杨弈的话,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滴水不漏,也让李知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恶狠狠干的瞪着杨弈,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杨弈吞噬一般。
“杨…杨大人此言差矣,方由欲对徐家的丫鬟行不轨之事,丫鬟不从,最后被方由一怒之下所杀,证据确凿,不必审了。”李知县看着杨弈,淡淡的开口,他此刻不敢说错什么话,杨弈的话太过诛心。
杨弈一句话,将知县李道元扣上了造反的帽子,若是他再说错话,那么,可真就难了,而且,眼前的杨弈还是自己让之假冒的监察使。
“证据确凿?”杨弈的眼里泛起精茫,看着知县李道元道:“依本官看,此案疑点重重,据本官所知,方由乃是一介贫寒书生,与妹妹相依为命,寒窗苦读多载,终于有了秀才的功名,而且,他和徐家来往不多,读书人的品行至少不会那般的禽兽不如。”
“依本官看,此案还需重新审理,若是方由有罪,依大唐律例,理应问斩,若是他无罪,身为百姓父母官,不能错杀一个好人,而让真正的坏人逍遥法外。”
杨弈的言辞激烈,直面李知县,他今日来的目的就是让李知县打回问斩之刑,重新审理此案。
“不必审了。”知县李道元被杨弈激怒了,猛的一拍惊堂木,对着杨弈大声道:“你不要以为你是监察使我就不敢动你了,你不要忘了,你此刻的身份,是谁给你的。”
“方由一案,就此作罢,不必审了,退堂吧!”
若不是碍于衙门口的百姓,知县李道元怕是不会让杨弈活着走出衙门,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一个小子如此的不给他面子。
杨弈冷笑,目光阴冷的看着知县李道元,道:“怎么?李知县当真是有不臣之心,本官奉了朝廷之命,以监察使之名监察东源城之官,本官发现了李知县的一些阴暗之事,难道李知县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谋反之人,当株连九族。”杨弈一字一顿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很清楚的传入了知县李道元的耳中。
随后,杨弈转身,目光看向衙门口的一众百姓,先是对着百姓们弯腰鞠躬,随即朗声开口,语气铿锵而有力,“诸位乡亲,在下杨弈,东源监察使,只是说出了一些自己在东源城的见闻而已,不知如何触怒了知县大人。”
“若是本官不幸身死东源,还望诸位乡亲能够前往东境府上告此事,本官在此先行谢过诸位了。”杨弈对着衙门口的百姓拱了拱手。
一脸镇静的杨弈,心中那叫一个惊涛骇浪,此刻,是他最紧张的时刻,一旦知县李道元不顾百姓,后果真的很难料。
“杨大人,若是你不幸身死东源,我必前往东境府。”
“我也去。”
“我也去。”
……
百姓之中,有一人先是对着杨弈拱了拱手,率先开口,一旦杨弈身死东源,他会去上告知县李道元,在那人之后,人群之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一道又一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声音无比的盛大而洪亮。
公堂上的衙差瞧着那激动的百姓,心中不由的生出了胆怯,相互的看了看,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当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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