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言愣住,脸僵了僵,有些笑不出来了。
等岑言回到自己屋中,两位婢子为她打了水洗浴,她钻入装满了温热清水的木桶之中时,思维依然还是飘得。
她本以为自家小徒弟过了七年之久,练了邪功,当个人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早就将她抛在脑后了。
她本来被关在地牢中时还挺伤心挺失落的,恨不得立刻将周越大骂一顿,为什么又走歪了路,为什么自己教他的那些为人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今日却在那紫衣姑娘口中听到了太多的事,比如周越想要这铸剑图的原因是因为她喜欢剑,所以收藏了一屋子顶尖厉害的剑,比如周越每年在她的忌日上都会独自一人前去,一去就是三日,期间不吃不喝,只是坐在她的墓前。
又比如周越为了查出她死去的原因为她报仇,杀的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可到最后也没能得明原因,于是变得越来越暴躁残忍。
她的死亡本就是没有任何预兆和原因,又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日机械君同她说得“你改变了他的路线,却改变不了他的终点”,原来路线因她而改,所以之后想要将周越的命运扳回原来的道路上,也得从她身上下手。
以她的死亡推动了周越的命运。
所以说。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她泡在装满温水的木桶中,将头枕在木桶边缘,任由徐徐缈起的雾气扑在脸上,心里突然有阵冲动,将她的身份全盘托出的冲动。
但她不敢也不能。
不敢告诉周越,因为她怕到时候再离开的时候,周越定会因为这层身份更加痛苦;不能告诉周越,因为她通过这些事,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师父的身份在周越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到时候再要完成这个任务,也是徒增难度。
她将头缓缓抬起,脚一收,整个头就埋进了水里,头发瞬间在水面散开,像是一圈又一圈的墨,但她看不到,此时的她只能在水中闭着眼睛吐泡泡。
将那些烦人又难过的情绪全部从体内吹出去吧。
诶?
身体突然一轻,她被一只大手从水里捞了起来,一接触到外面的冷空气她便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整个上半身都光在外面,而面前的周越,正愤怒又紧张地盯着她,捏在她肩膀处的大手用力有些大,看样子是恨不得将她整个肩膀捏碎一样。
哦,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现在整个上半身都光在外面!光在外面!在外面!
是不是该尖叫一下表示慌张?
可是……为什么心里一片祥和平静,哪怕是一点想要尖叫的情绪都酝酿不出来……
果然看着自己带大的崽子完全没办法形成自己是个女人这样的念头啊……
“那个啥……”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得,问着周越,“你咋来这儿了?”
周越从头到尾眼神也没有往下移一分,只是紧紧盯着岑言的眼睛,就好像那双眼睛才是她这个人。
莫名地有些正直。
“为什么,”他倏地放了手,“你明明不是那个人。”
他顿了顿,见岑言的身子随着他放手再次滑入水中,只露出头来,眼睛扑闪扑闪地将他望着,似乎是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为什么却总是用着这样的眼神看向我,”周越伸出手,失伸地拂上岑言的眼睛,拇指在她眼眶周围轻轻摩挲,像是在问岑言,更像是问自己。
像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奶猫一般,是委屈又无助的语气。
岑言突然有些难过,也有些心软。
她从水中抬起一只手,覆盖在周越那只拂上她眼睛的大手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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