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稚芙便说:“婉君姐,不必送了,回去我让哥哥请你来家里用饭。”
谢婉君暂且留在了秦记,听秦水凝说要量尺,她下意识看向小朱,前几回的尺寸都是小朱上门量的,秦记她确实有阵子没来了。
小朱也以为这是自己的活计,没等凑上前来,秦水凝已将脖子上挂着的软尺摘下来了,这倒是出乎谢婉君的预料,她站直身板,秦水凝攥着软尺比上了她的肩膀,虽说熟能生巧,老裁缝量尺可比蜻蜓点水,眨眼工夫便好,秦水凝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学徒,仔仔细细地比量着,确定之后还要用笔记下来,严谨得有些笨拙。
一时无声,秦水凝半低着头,软尺绕上谢婉君的腰,骤地收紧,唯有指甲盖隔着衣料触到了肉,正觉得痒,软尺已经松开了,下挪到臀部,谢婉君偏头不再看她,随口问道:“腰身粗了还是细了?”
秦水凝冷淡答道:“细了半寸。”
昨日刚犯过胃疾,怎会不消瘦。
谢婉君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一类人,永远不知疲倦,压根没想到昨晚胃疾发作上去,还没心肝地笑:“连日吃酒,竟然还瘦了。”
秦水凝没理会她,料她也不记得自己的腰围,记下的比量到的多加了半寸,便仍是上次的数,尺寸便量完了。
“谢小姐,再同您确定一番那张银狐皮的处置。”秦水凝客套言道。
“小朱连这两句话都传不明白了?”谢婉君轻松同小朱打趣,跟在自己家似的。
“谢小姐哪里话,您这张皮子贵重得很,阿姐谨慎罢了。”小朱接道。
谢婉君认真回道:“做两条细毛领和一条披肩,大小可够?”
她原打算将一条毛领缝在她最钟意的那件斗篷上,今日带了许稚芙来,便改了想法,打算送给许稚芙一条,白色纯洁,许稚芙大抵比她更合适这个颜色。思及此处,不由地愈发怀念起老家的红狐毛领来,正因知晓无法失而复得,才屡次回想,仅此而已了。
秦水凝一抬头见谢婉君双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却看出了哀愁,思乡的哀愁是远比情爱的哀愁更加动人的。她眨了眨眼,很快挪开目光,答道:“够了,若有余料再给您致电告知。”
谢婉君点头答应,秦水凝又问:“披肩里衬的颜色可有要求?”
若无要求,自然要选贴近皮料的颜色。
“红色的。”谢婉君毫不犹豫地答道。
秦水凝语塞半晌,提醒道:“红色亮眼,做里衬会喧宾夺主。”
“我难道还会被件衣裳抢走风头?”
她的愁也只不过是暂时的,眼下已经烟消云散了,秦水凝点头回应,埋头在簿子上记下,一切全部遵循客人的想法,身为裁缝也不过是提醒建议而已,不采纳就算了。
谢婉君撑臂立在柜台对面:“秦师傅,这张皮料劳烦你给加个急,秋冬装我是不缺的,去年在你这儿裁的还有新的没穿,夏装也不必了,先将这单生意给做了罢。”
秦水凝记完了预订簿,冷不防与谢婉君对上视线,一个炽热,一个冷漠:“夏季还长,谢小姐已想着回北边过冬了?”
谢婉君先是一愣,旋即熟练地展颜发笑:“这我倒是要学一学秦师傅了,北边有什么好,全然不愿提及的,更别说‘想’字一说了,秦师傅恐怕就是那西天取经的孙猴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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