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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光点了下头,再迈步轻了许多,阿梓无召没有跟进去,她低头刚要把矮几摆正,就听屋内王爷惊惧地喊道:“来人!叫大人!来人!”
阿梓赶忙往屋里跑,就见王爷跪在榻上,正在往程姨娘手腕上缠着东西。再一细看,阿梓腿一软跪了下来。
程姨娘的手腕手心上都是血,那血浸湿了被褥,而王爷撕的白布条刚一缠到她手腕上,马上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王爷瞪着她大声道:“蠢货!赶紧去请大夫!”
阿梓这才勉强地站了起来,往外跑。
溢福院是好一顿混乱加忙乱,连梁姨娘住的秀梅院都被惊动了。她让人去打听,得来消息竟是程烟舟自戕,好在王爷临时归家,发现得早,据说十分凶险,这会儿才刚把人救过来。”
梁姨娘心里一颤,该不会是听了她的话,那姓程的才想不开的吧。她知对方心窄,可也没想到能窄成这样,又不是亲生的,不过是传言进了调惩司,再说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怎么也算是皇上的人啊,无边的富贵总是享尽一生的。
人家正主还没怎么地呢,她怎么就想不开了,这要让王爷知道了,可不是她想妥就能妥开的,梁姨娘马上打发了人再去打探。
可此时的溢福院已被围成了铁桶一般,院子里都掌着烛,屋里更甚,整个院子远远望去灯火通明。
溢福院的奴婢们跪了满满一地,个个低着头,没有人敢发生声音,阿梓首当其冲,跪在最前正中的位置。
刘总管带着一众护院守在屋外廊下,等待着王爷的命令,同样是个个屏气低头,不发出一丝声音,仔细听,整个院子只有偶尔“噼啪”的火烛声。
屋内,薄光抱着程烟舟,他脸色如今快与她一样了,一片煞白。
薄光手里握着一柄簪子,削尖的一头可见血迹。他是真想象不到,这样的一柄小东西怎么就成了凶器,他还无法想象,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使了多大的劲儿,才能用这东西划出那么深的伤口。
他后怕,如果不是今日临时回来这一趟,以他所见,阿梓在外面睡得正香,待她醒了进屋发现异常,该是一切都晚了吧。
是她命不该绝,也是他“命”不该绝。
薄光小心地把这柄簪子收好,然后小声地在程烟舟耳边道:“这事不怪你,你别害怕,我不倒后账。这事主要怪外面那些奴婢,是她们没有看护好你,待我罚了她们予你出气。”
程烟舟睁开了眼,她刚被薄光强行喂了药,此刻心里正翻涌着恶心,本不想说话,但听他这样说,她道:“到这个时候了,您认为我还会在乎吗,不是还想用她们来威胁我吧。我跟她们无亲无故本来也不熟,她们是王府的人,与我无关,您要打要杀皆随意,不用说是为了我,也不用问我的意见。”
是的,薄光是在威胁她,以前是以沈宝用,如今沈宝用在宫中,薄光环视四周,竟再无可以威胁程烟舟的东西了。
忽然恶念一生,他道:“沈风亭的墓还在明乙县,这些年我去过一次,虽然他的族人太贪,但整个墓群被维护得很好。你说找个罪名,把他家的祖坟毁了,把他的尸骨扒出来,挫骨扬灰如何?”
终于,他怀里的人有了活人的反应,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不像刚才若有若无的,害他要摸脉辨息。
但慢慢地她又不急了,无动于衷道:“他生前总说,人死如灯灭,一切随风去,他是不信那些神鬼传说的,常劝我要活在当下。如果他在乎身后事、在乎有没有人给他供奉香火,也不会只收养一个女孩了。风亭是个言行如一的人,是个坦荡不虚伪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他就是这样信的。”
她又说:“他那些族人害我与小宝至此,我恨他们还来不及呢,能毁了他们在乎的东西,我巴不得呢,至于风亭的尸骨,扒就扒吧,”说到这儿,程烟舟忽然笑了一下,“挫成了灰一把扬了说不定正合他意,真正做到了随风而去。”
薄光觉得冷,他不自觉地搂紧了她,他真诚地发问:“你说,要怎样你才不会再做傻事?”
“您当年救了我与小宝的命,说到哪都是我们的恩人。所以您怎么对我,我都不能怪您。但我真的遭不住了,身体遭不住心里也遭不住,我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中。如今小宝也被我害了,我刚才就在想,若是我没有收养她,她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还能遇到陈大人,过着如她所愿的日子。”
她长叹一口气:“我可能把她害了。”
薄光发狠道:“不过是为了你那个养女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现在知道她是你唯一的念想了,若我说我会把她救出来,放她与陈松远走高飞去过他们想过的日子,你还会一心求死吗?”
怀中的人一颤,薄光的心也一颤,他真怕她给出的这点反应也如刚才那般昙花一现,然后重新归为平静,再说出一堆万念俱灰的话来。
他接着加码:“我知你身子弱,以后我尽量节制,再也不会让你夜夜生活在惶恐中。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都一并说出来,我都会答应。我只有一个要求,只求你活下去,不要再想着求死。”
程烟舟没想到,待她把身上那些无形的枷锁全部丢弃,王爷就没有了威胁她的软肋可抓,竟是只能一声一声地来求她。
薄光在她的沉默中焦急惊惶,万幸,他听到她说:“我还要见她。王爷不是哄我的吧?”
薄光那颗快要停跳的心脏开始活了过来,“砰砰砰”激烈地跳动着,他的声音也是激动的:“不哄你不骗你,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我从心里把沈宝用当成自己的女儿,尽全部的能力誓要把她救出来。见面一事我也会安排,但你要给我些时间。”
程烟舟起身回头,薄光全程护着她,待她与他面对面后,听她道:“好,我信王爷,我等着与我小宝见面的那天。”
薄光把程烟舟搂在了怀里,顾及她的伤口,他动作很轻,就这样他也只是抱了一小下就马上松了手,他心里有了顾忌。从他看到她手腕流着血,以为她死了时,他心里有了惧生了怕,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对待她。
他的那些威胁不过是纸老虎一戳就会倒,而她也真的这样做了,结果自然是,他哀哀地乞求,把所有他认为能打动她的条件全都捧到她的面前,任她挑拣,生怕不够份量,人家会嫌弃不要。
眼见着王爷从屋中走出来,阿梓带头跪伏着,嘴上说:“王爷,奴婢知错了,请您责罚,只求你再给奴婢一个机会,以后定当尽心尽力,再不敢犯。”
薄光道:“如今你们姨娘正是用人之际,都先给你们记着,待她大好此事过去,你们的罚再施不晚。”
一众奴婢一通保证加谢恩,薄光让她们像以前一样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一夜他本想留下的,虽然不会做什么,但知程烟舟这两天一夜几乎没睡,还失了那么多的血,他不敢再打扰她,留下话他回自己的院子了,明日白天再来,然后就虽不舍虽不放心但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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