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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她的人生,每一次都是被别人左右,从来就做不了自己的主。考大学时她本来想学室内设计,但爸爸说女孩子当老师好,她就填了师大。妈妈说大学里好好读书,同年纪的男生大多幼稚,不是好的好象,男孩应该比女孩子大上个三五岁,她就和大四的男生恋爱。可人家一毕业就去了国外,她花了两年才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再注意身边的男生,和她同龄的已经有了女朋友,剩下的就是低年级的了长满了青春痘的小男生了。生活就像是一艘船,一路风快浪高,推得船不停地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了岸边的风景。
等她读完研出来工作了,妈妈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念萁咕哝说:“为什么大学里不开谈恋爱的课程?又没人教给我,我怎么知道怎么找男朋友?”妈妈哀声叹气说人家都是不教就会,你看那谁谁,那谁谁,那谁谁谁,不都是自己在学校里找的?人家也没人教,不也会了?念萁赌气说:“我笨呐。”妈妈只好安慰她说,你不笨,我家萁萁年年考第一,一点也就不笨。这只是我们没开始找,你放心,我的朋友那么多,只要我放出风声去,男孩子的资源还不是一大把一大把的?我家萁萁这么漂亮,这么听话,这么温柔,如今哪里去找这样完美的女孩子?转身开始为她介绍相亲的对象。
这一相亲就是三四年,左不成右不就的,念萁一悠三荡的,就从当季的新鲜果子成了果脯,虽然苹果还是那个苹果,梨还是那个梨的,但到底不比新鲜的杨莓荔枝樱桃那么抢手了。
第二章新婚之夜,孤枕独眠
二十七岁的杨念萁,是滞销的失了水的皱巴巴的苹果,虽然营养成份还在,甜度因为失了水还更浓缩了,但二十七就是一个坎,二十七之前还是新鲜的,二十七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抱歉。等她遇上三十四岁的大龄男青年马骁,那也是一个干巴巴的香蕉,表面还光鲜,但已经有了点点黑斑,面对二十出头的像刚出炉的冒着热气的小笼包一样的鲜嫩的小姑娘,也有点惭愧,遇上还在二字头里的杨念萁,就是甲三配丁二,再配也没有。两方的父母都有强烈的愿望要把套牢在手里的走势向下的两只快要成为垃圾股的这一对趁势抛掉,两只自己也不敢认为还是潜力股的大龄青年也觉得对方不错,门当户对,年貌相当,你出得起一对“爱司”,我就出得起三只“皮蛋”,你听三六九万,我胡一四七条,大家都不吃亏,于是婚事在相亲三个月后就定了下来,男方早就买了婚房付了头期,女方就出装修;男方定了电器,女方就买家具;男方定了酒席,女方就订了两张机票送给新郎新娘来个蜜月旅行。天平的两方不肯让自己坍一点的台,别着苗头,热火朝天的把这个婚事办了下来。两方父母志得意满,一对新人仍然是一对新人,不比当初相亲的两个陌生人熟悉更多。
新婚夜什么都没发生,念萁在酒店的大床上孤枕独眠,身上还穿着敬酒时的一身大红的小凤仙装,马骁倒在长沙发上睡了一夜,脚上还有一只皮鞋,身前的茶几上是一堆印了四个伟大领袖的粉红色老头票,还有一叠红包。马骁数着数着礼金就睡着了,红包散了一地,一觉睡醒,再也分不清谁送了多少礼金,谁收了多少礼金。
念萁从床上爬起来,进浴室换下小凤仙装,洗了澡,把一头喷了半瓶定型水的硬如钢盔的头发用两遍洗发水才洗滑溜了,吹得半干,套上T恤仔裤,坐在床沿上,把那套荒谬的小凤仙装用一只大纸袋子装了,还有红色的头花和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马骁这时也醒了,见她从卫生间出来,捧着老头票和红包坐在她对面,说:“礼金给你收着吧,我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念萁马上说:“不,你收着吧,反正我也用不着还礼了。”心里说,我已经是我朋友当中最后一个了。念萁一辈子争第一,争了二十年的第一,在结婚这个问题上,得了个倒数第一。她的同学朋友,有结婚了又离婚的,有离婚了再复婚的,她这些年的礼金送出去不知多少,这一次,大家都回了礼,比她当初送出去的都多,有点庆祝跳楼大甩卖的意思。念萁心里有愧,生怕礼金比马骁多了,让他觉得她有压他一头的意思。
马骁看她半天,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念萁心里的小念头被他看破,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忙撇干净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马骁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念萁怕他不高兴,两只手一通乱摆,“我没什么意思。”怕他不信,再加一句:“真的真的,我没别的意思,我意思是,那什么……我真的不用。你收着也是一样的。”
马骁撸了撸头发,揉了揉脸,说:“那我把两个人收到的礼金存进一个折子里,将来谁要还礼,就从这个折子里取吧。”
念萁十分诚恳地点头,“好的好的,你的主意不错,我这里还有我最要好两个朋友的礼金,是她们先前就给我了,我也放进去吧。”
马骁呼一声站起来,红包掉了一地,“随便你。”一脚高一脚低地朝卫生间走,到了门口,用光着的那只脚蹬下另一只脚上的皮鞋,关上门,里头是哗哗的放水的声音。
念萁看出他不高兴,心里想我说错话了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回想一遍,就开始后悔了,自己说的那一堆有没有意思的话,真的是没意思得很,显得自己那么没有水准,连个基本意思都表达不出来,简直连小学生都不如。第一天就在马骁面前丢脸,肯定让他看不起了。念萁心里懊恼了一百遍,扭着手指头,看着那一堆红包,想着要怎么才能挽回一点坏的表现,琢磨来琢磨去,既然马骁说把礼金都放进一个存折里,那她就把钱数一下吧。
正埋头数着钱,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马骁在里头大声说话,说的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要出来了。”
念萁嗯一声,没在意,继续数钱,马骁又说:“我要出来了。”念萁以为她先一声回答太轻,马骁在里头没听见,便大声说:“我听见了。”然后福至心灵,跳起来说:“你别出来。”数好的钱被她这一跳搅得如满天红雨飘下来,飘得一床都是,她也顾不上,嘴里乱嚷说:“我到……”左看右看,没有可避让的地方,只好说:“我到阳台上去。”说完像有一只老虎追在她这只羊的身后一样,倏一下逃到了阳台上。
马骁在里头哭不是笑不是,说:“你扔件干净衣服进来不就是了?”
念萁在阳台上哪里听得见,只管捂着飞烫的脸,心里一叠声的骂自己,恨得直跺脚。
直到两边父母来了酒店送他们去机场,念萁还躲在阳台上不敢见马骁,见了妈妈,扭着胳膊把头靠在妈妈耳边说:“我不想去了。”妈妈瞪着眼睛问为什么,念萁吱吱唔唔地说:“我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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