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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再也不能是个母亲了。”陈妍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眼泪终于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了下来,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话里带着哭腔。“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袁故看着陈妍泣不成声的模样,依旧是沉默。路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她走到这一步,虽然悲哀,但总归是咎由自取。
“我知道我是自作孽不可活。”陈妍缓了缓,擦了眼泪平静道:“我争了一世,到头来,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具内里都已经坏的不成样子的壳子,我什么都没有了。没了生孩子的能力,我这样的人,在别人的眼里只能是个床伴,玩具,随用随弃,已经算不上是个女人了。
可林木不一样,他把我当人看,不管我怎么对他,他对我始终如一,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是知道林木的感情真,我越想糟蹋。直到他真的走了,我才慌了,那种感觉和之前都不一样,这地狱他不愿意陪我呆了,他回去了,我整个人都绝望了。
我找到他,真的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这人决绝起来也是个心硬的,愣是没搭理我,我就差磕死在他家门口了,他都没看我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一连跟了半个多月,跟他转遍了大半个南京摆地摊。终于有一天,他给我买了个两个包子,说,吃吧,吃完了我们回去。我当时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真的。”
陈妍红着眼睛看向袁故,“成哥,我说了那么多,就想说一句话,我对林木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和他过日子。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不赞成我和林木在一起,觉得我配不上他。我也觉得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他,但是,我……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他,不,”陈妍嘴唇颤抖着,仿佛说出口的是最讳莫如深的语言,“我爱他,我爱林木。”
一个爱字,重如千钧。
许久,袁故吸了下鼻子,“你的鱼汤……熬干了吧。”
陈妍一愣,似乎没想到袁故来这么一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就猛地往厨房走。果然一股焦味扑面而来。“嘶——”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袁故能想见陈妍慌慌张张收拾的模样。
陈妍的话,他自然是听进去了。只是他对陈妍积怨已深,不会凭着这么几句真情流露就轻易改变看法。陈妍也不是莫名其妙跑过来和他说这么一番话的,他袁故又不是神父,听完能说一句:“孩子,主会宽恕你。”
事实上,陈妍说这番话,还是为了她的婚姻。依着袁故的性子,他虽说不会直接插手林木的家事,但是作为朋友提醒几句林木还是正常的。林木在南京没被什么人瞧得起过,袁故这个朋友在他的心里分量还是挺重的。
这要是袁故真像个傻逼一样跳出来闹腾,林木虽说不一定真就离开陈妍了,但好歹夹在中间难做人,以后他们两口子的日子免不了折腾。陈妍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安稳日子,女人啊,对威胁她幸福的人总是有一种先天的警觉,尤其是陈妍这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人。袁故甚至怀疑,陈妍这性子,为了维持自己的家,她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她今天说这一番话,是打感情牌,男人嘛,对于深情而不幸的女人总是有着先天的怜惜情感。要是袁故愿意接受她,她和林木的小日子能安稳平静不少。她对袁故的好里面,或多或少有些献殷勤的意思。
一个女人,能花上那么些心思,也是不容易,袁故看得出来,她对林木是真心的。
真心,这两个字,才是打动袁故的地方。只要感情真,不怕套路深。这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现世安稳,着实不易。袁故虽然不怎么看好这两个人,但是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有数。
朋友之间,再亲也亲不过人家夫妻。他真想劝其实也没用。
更何况,袁故自己的近况也不是很好,这些事,他也没那个心思去折腾。他现在说白了就是一个失恋加失业的身无分文流浪汉,自己明天的三餐都还没有着落,哪里去有兴致管别人的家务事。
眼角瞥到椅子下阴影处,袁故弯腰把自己的手机捡起来。开机后,手机就跟炸开一样冒出七十多条未接短信,全是谭东锦的。
这人,怕是被自己一椅子抡得恼羞成怒了吧。也是,谭东锦那么风光的人,这算的上是奇耻大辱了。袁故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拉黑了他。
他走到窗户边,拉开油腻的玻璃窗,平房上空的天空视野开阔了不少。冬天的夜晚灰蒙蒙的,天上的月亮,沉默的平房,路旁的梧桐,安静的街道,一切都像是被蒙了尘,灰扑扑的,你似乎能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烟尘味。
满大街落了叶的梧桐树只剩下枝干,一眼望去全是细密斜织的枝条,一直延绵到道路的尽头,雾气深重之处。
袁故想起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
上世纪二十年代,民国初期的时候,蒋介石率北伐军杀进上海,对宋家幺女宋美龄一往情深。之后两人回到南京,宋小姐说喜欢梧桐,蒋介石就在南京大街小巷栽遍了梧桐,满城新绿君子一诺。
近百年过去,乱世烽火,城池疮痍,那些鲜艳容颜早已经褪了颜色,只剩下南京梧桐依旧在大街小巷沉默着茂盛,春来满城新绿,夏至飞絮赛雪。
袁故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莫名觉得心中怆然。你说这世上的情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手机忽然再次震动起来。袁故扫了眼,是宋鉴。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接了起来。
那边宋鉴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接电话了,他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谭东锦,几乎不敢直视那双煞气逼人的眼,他忙对着手机说“许成,你到哪儿去了?”
“有什么事吗?”袁故淡淡问,似乎没什么兴致聊天。
宋鉴这边也是背后直冒冷汗,谭东锦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放缓了声音尽量使自己听上去平和些,“许成,你有什么话回来说,我们当面谈。”
“不了,我会把辞呈寄过去,你到时候签一下就好。”袁故的心中忽然十分平静,“预支的工资我会想办法尽快补上。”
宋鉴觉得空气的温度又降了几个度。他哪里敢签袁故的辞呈,这放眼整个谭氏也没人敢签啊。他握着手机,“许成,你这有话好好说啊。”他顿了顿,接着说下去,“这你忽然就撒手不干了,工作交接都没安排,我临时也找不到人啊。”
袁故听见这话倒是陷入了思考,他走得的确是急了些,很多事都没安排,但要说宋鉴找不到任何人接手,他觉得也不可能。反正情况都已经这样了,他索性就任性一回,“宋鉴,我手头的事都不是时间紧凑的,你随便在财务部找个人都能接手,辞呈我还是给你寄,就这样吧。”
宋鉴那边一听就急了,他刚想说话,一只手夺走了他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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