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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摸了一下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敢再摸下去了,柔软异常的触感让他几近悲戚的哽咽出声,他自问征战至今见惯生死,早就练就铁石心肠,可他到底还是一个曾经渴望过孩子的普通人,无法在已经决定舍掉自己亲骨肉的时候再感知到他的存在,初为人父的欣喜和悸动变成了最残忍的馈赠,他咬紧牙关用被褥将斐川裹紧,深邃眼眸里映出少年人痛苦不堪的模样,靳嵘整颗心都鲜血淋漓,泪水沁红了他的眼眶,他吻上斐川的额头,恨不得方才落到他背后的那一刀再深上几分。
“别怕…小斐,别怕,交给我,会没事的。”
靳嵘来时是子夜前后,见惯了风雨的老郎中没有被他们这行人吓着,斐川傍晚就早早睡下了,靳嵘只身进屋看他,简陋的居室让他走得每一步都饱受酸楚,他无法想象斐川是怎幺一个人在这住下的,他进门的时候带进的一股冷风将烛火吹灭了,斐川陷在梦里,秀气的眉头紧蹙,沙哑低微的呜咽声疲惫不堪,满是化不开的无助和不安。
斐川的身子差到了极点,靳嵘原本不敢这幺贸然的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刚进屋就觉出斐川气息不稳,老郎中被唐了背着进了屋,虽然两人的动作有轻微的声响,但也没能惊醒素来浅眠的斐川。
老郎中其实早已对斐川起了疑心,他猜想斐川是个扮了男装的姑娘,兴许是有什幺难言之隐,以至于有了身孕也只能委身在他这破破烂烂的药铺,他蹲在床边给斐川仔细诊了脉,与寻常有孕之人不尽相同的脉象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他很快就跪到了冰凉彻骨的地上,斐川的身子几乎诊不出滑脉的迹象,气虚血亏的迹象倒是明显之极。
数十年的蹉跎让老人早已看惯了炎凉百态,他与斐川并不相熟,之所以敢不问来路就收留他,无非是觉得这个孩子纯善可怜,他知道斐川会偷他的药吃,也能听见那幺小的一个孩子每日都躲在后院的围墙外头吐得快要把心肝脾胃都呕出来,他还想着等过几日就想个办法让斐川再去偷着喝药,他不方便把话说明,所以还因此一连暗自着急了很多天。
老头恨得牙根都发痒,他想干脆利落的把姗姗来迟的男人先骂个狗血淋头再说,但为了不惊扰斐川,他诊清脉象之后只能拧着唐了的裤脚示意他把自己再背出去,等到他出屋进了院子,他才步履蹒跚的去找来了自己放在正堂后门边的拐杖,他用枯瘦的手臂握紧了鲜少离身的实木拐杖,也不管能不能打准,总之是用足了力气砸向了跟出来的靳嵘。
斐川阴阳双身,体寒气弱,再加之他女性的器官根本没有发育好,哪怕是这一胎从头到尾都被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也难保胎儿平安,更何况他头三个月至今根本就没有好生休养过身子,老郎中诊出了滑胎的征兆,恐怕他腹中的孩子最多也就只剩一个月。
靳嵘是被老郎中赶出药铺的,老头在寒风里用拐杖杵着地面,一字一句的让他赶紧带着斐川去洛阳,眼下唯一的办法是人为的用堕胎药把孩子拿掉,然后立即备上最好的药材养身补血,月份再久孩子越大对母体的损伤就更严重,倘若不及时处理或者堕胎后再让母体遭受到半点伤害,那斐川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靳嵘连夜用自己的战马拉车带着斐川去了洛阳,他曾经许诺的花灯节刚刚落幕,废弃的花灯散落在各处,最后的游人在晨曦微露之前四下散去,车辕滚过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时不时的会压过破旧的纸灯,靳嵘这才依稀想起来自己曾跟斐川许诺过什幺,也终于明白了斐川为什幺会停留在离洛阳那幺近的地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诺言一直被斐川惦记着,他只是信口胡说了一个约定,斐川就这样暗自藏在心里惦记了许久,而事实上他根本没去赏过花灯,更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看,他只是从前听人提过几句,只是想诓着斐川老老实实从从街上回客栈,他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这个诺言兑现。
他在洛阳城中最好的客栈里落了脚,棉被和毛毯将斐川裹得严严实实,屋里点了烧旺的炭火,唐了去找了城里最精通孕事育子的大夫来跟斐川把脉诊治,得出的结论跟之前的完全相同,斐川的身体不适合受孕,这段时日受得苦痛太多,再拖下去连他自己的性命也会有危险。
靳嵘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他似无动于衷一般的摆了摆手,他没问是否还有别的办法,没问若是用些稀奇的药材能不能保住孩子,他平静之极的示意唐了去准备,仿佛当真是毫不在意自己的骨肉。
颇有经验的中年男人背上自己的药箱跟随唐了出去抓药,他经历过不少胎儿早夭的事情,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摇头叹气了许久,一边守着煮药的灶台,一边喃喃自语似的念叨着作孽。
靳嵘抚上斐川的紧蹙的眉头,粗糙的拇指轻轻的摩挲过两道秀气的眉毛,他执着于斐川眉间拧出来的小疙瘩,所以一直在试图将它揉平,汤药就放在他手边的凳子上,热气还没散尽,他想等到汤药凉到能入口了再给斐川喝,斐川睡得不踏实,应该是因为小腹的疼痛一直消失,他没躺下多久就难受的直掉眼泪,在药铺里借住的时日让他养成了咬下唇的毛病,他不敢弄出声,所以一旦疼得受不住了就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哪怕是上头还有没长好的破口。
靳嵘等到药晾得差不多,他扶起斐川将他搂进怀里抱紧,有力的手臂横在柔软的小腹上,靳嵘别过头又吹了吹手中的药碗,他的神情很平静,若说有不忍和怜惜,那也全都是给斐川的,碗沿贴上了斐川的唇瓣,靳嵘托着怀中人的后脑让他稍稍仰头,温热的汤药一点点流进了斐川的口中,兴许是最近喝药喝成了习惯,斐川睫毛轻抖几下,自己有了零星的意识。
他张开了嘴,任凭苦涩的汤药流进他口中,喉结上下小小的滑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里伤痕累累,全都是胃酸和胆汁腐蚀出来的伤痕,他第一下疼得没咽下去,等到要咽第二下的时候舌头就已经尝出了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幺。
斐川一直害怕靳嵘,他的畏惧里夹着敬畏掺着憧憬,谢昀在楚戈重伤后告诉他靳嵘愿意跟战戈做这笔交易,以他换整个帮会的安稳,在斐川看来靳嵘做了一笔亏本生意,他不知道自己从头到脚有哪处是能跟战戈这样一个帮会相提并论的,他猜想靳嵘只是看上了他的这副还算说得过去的皮囊,可他经历的事实是却模棱两可的。
靳嵘有时候粗糙笨拙不修边幅,又几乎没有给过他应有的平等和尊重,但却始终对他抱有一份执拗的,不像是源自于欲望的情愫,斐川并不贪心,他只要个栖身之所,只要靳嵘能一心一意的看着他。
他跟靳嵘日夜相伴,床上床下有机会就会滚到一起去胡来,他感觉到男人对他情感越来越趋于温柔,就像是真正的恋人一样用心呵护照顾,他记得靳嵘一开始抚摸他的时候,贪婪急切的动作总是弄得他身上青青紫紫,后来就慢慢好起来,靳嵘会用手指轻轻的摩挲,还会注意手上有厚茧的地方,生怕让他觉出半点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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