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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拾冲温曛眨了眨眼,小姑娘爱答不理,她看着自己哥哥跟小哥哥在一起,实在是不能心无芥蒂。蔫儿蔫儿的上了车挤在父母之间,刚坐稳,温让从前面递过来一个纸袋,冲她笑:“送你的。”
是一条裙子,款式不怎么新奇,只是很学生的大众款,但这对于温曛来说,简直要惊喜的手足无措了。
她爱不释手的把纸袋抱紧在怀里,一双眼睛在沈既拾和温让身上来回飘:“哥……怎么突然送我裙子?”
“这次是我自己挑的,喜不喜欢你都收着吧。”温让从后视镜里与温曛对视,他以一位真正兄长的目光,温柔且真挚地说:“温曛,谢谢你。”
“……烦死了,”温曛低头揉揉眼睛:“眼线要花了啦!”
满车欢笑。
温让跟沈既拾解释了裴四他们在这件事里对自己有多大的帮助,家里的大小事都解决之后,他约了个局,把蒋齐程期他们几人都凑到了饭桌上。至此裴四才知道温让胳膊受伤的事,还是在那天从自己店里离开之后受的伤。他勃然大怒,冲温让张牙舞爪:“我他妈说要送你走,你就不让就不让!活该!疼死你!”咆哮完又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拉过温让的胳膊捋袖子,恶声恶气:“恢复了么?还疼么?”
蒋齐这个黑道老大哥照旧不务正业,每天在“寻找”的吧台被裴四支使着做这做那,他一个本来寡言沉稳的人,因为近墨者黑,被裴四带得也学会了调笑人,给沈温二人扔烟,还要恶劣地打趣儿:“终于都看开了?”
裴四曲起胳膊肘就往他肚子上捣:“话真多!”捣是没捣上,反被蒋齐环着腰一把兜进怀里,并且得寸进尺地在他脖颈上嚼了一口:“你可是说过的,我把温良找回来,你就答应我。”
大庭广众之下,饶是裴四一贯厚脸皮也禁不住臊得满脸红:“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说的是你给你一个讨好我的机会!”
这话连程期都看不下去了,直呼:“你可拉倒吧。”
裴四对于沈既拾和温让在一起依然保持不看好的态度,他叼着烟,摆出惯有的刻薄嘴脸,冲沈既拾进行言语威胁:“我会利用你俩之间的一切漏洞劝温让把你撇开的,你最好别给我这样的机会。”
沈既拾笑着举杯:“裴四哥,提前死心吧。”
程期的公司最近在拿一个项目,忙得脚打后脑勺,还匀着半颗心挂在温让这边,他也算见证着这二人一路坑坑洼洼走了过来,现在眼见一切暂且安定,不论以后还会如何,终于能松下一口气。立马便恢复了商人本色,对沈既拾说:“你最近要是学业不紧,就来给程哥帮帮忙吧。”又对温让说:“老太太那杂志可催死我了,你记得多给她几篇文章。”大倒苦水,众人纷纷挖苦取乐。
三两好友,至亲爱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温让想,足够了。
这一年的五月二十五日,温让和沈既拾回到温父温母家里吃午饭,温母做了一大桌子菜,谁都没提当年那件事,它被埋在六千五百七十个日夜以前,像是时光打了个圈儿转回来,这一家人本就该这么和美。
饭后,他们没在家里久留,帮着温母把厨房拾掇好之后便准备回家。
虽然正值午头,天气却并不燥热,石榴花在道路两旁开得绚烂,在温让眼里十分可爱,他向沈既拾提议:“车就放在妈这儿,我们走回去吧,散散食。”
这一走就走了许久。
他们走过风,走过花,走过浩渺的人潮,走过共生的绝望与希望,走过同起的平静与波澜,走过朋友们的安抚,走过父母试探性的接受,走到头顶的太阳向西偏移,走到那个熟悉的路口,走到眼镜店的门前。
温让在店门口停下,看着沈既拾,眼眸里汪了一洋大海般深邃,他丝毫没有顾忌路上的行人,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相扣,然后微笑起来:“天都晚了,我们回家吧。”
那一年的五月二十五号,是温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在这个日子做噩梦。
梦里的五月二十五号一切安详,温让没有把温良丢下,他在温良追着他喊“哥哥”的时候回了头,无奈又宠溺地笑,四岁的温良开心的扑进他怀里,他牵着温良的小手一起往楼上跑去。那楼梯很长,无限蔓延,通往灿烂的白光,他们每向上跑一阶,就同时长大了一天,温良渐渐成长为沈既拾的模样,那么健康,高大,英俊,他反手包住温让牵着自己的手,与他相视而笑。
我们在同一个子宫里被孕育出生命,注定一辈子都将斩断骨头连着筋的纠缠。
这是一场绝处逢生的寻觅,浇灌出满满一腔向死而生的罪孽。
这是狂妄,是悖德,是血脉相连的爱。
——是你我此生的妄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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