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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雀儿赞孩子,朱愫心情似乎又好一些,只是淡淡笑道:“可惜他没有姐儿那么有福气,有个肯读书的爹。”雀儿听话知音,明白朱愫的心事,逗了会孩子,奶娘把他抱下去,雀儿这才开口道:“二婶方才说的,哥儿没有个肯读书的爹,是不是还在怨二叔?”
朱愫方才说出那话,已是有些后悔,听到雀儿这样问,忙笑道:“大嫂说的这什么话,女子家以夫为天,自然是他说的无有不从,我有什么好怨呢?”话虽这样说,但话里的哀怨是怎样都遮不住的
雀儿缓缓摇头:“二婶这话说的,我就要驳一驳。”驳一驳?朱愫不由坐直身子,她自小家教甚严,说话素来都是滴水不漏的,哪有过被同辈人驳的理。
雀儿身子往前凑一些:“二婶,虽说女子家以夫为天,可是夫做的不对时,做女子的,自然也有劝谏之事,怎能任由他胡做,二婶不喜,自然就要和二叔说明。”
朱愫听了这话,用玉白的手指擦着方才不小心滴出的茶水,半天才叹道:“可是经商也是正事,我自然不好劝的。”雀儿唇边露出笑容:“二婶既知道,为什么还不喜?难道是觉得只有读书才是正途?”
这话说中朱愫心事,她猛地抬头,见雀儿唇边的笑容,陡然不服起来:“经商也是正事,为什么大嫂不让大伯去?”
交心
雀儿听了这话,并没有朱愫想象中的恼怒,而是轻轻一摆头:“二婶这话,想是心中藏了许久。”朱愫听雀儿不但不恼,反而还这样说自己,瞧着桌子,似乎能在桌子上瞧出花来。
雀儿伸手拉住她的手:“二婶,你书读的比我多,道理也比我明白,因材施教这四个字,二婶自然更是清楚。”这个道理,朱愫自然是明白的,自己丈夫在读书一途上,虽然也算有功,但总是及不上大伯,两人的窗课也瞧过,论起来,自己丈夫不过平平,所不舍的,不过是那一点读书才是正理的心罢了。
见朱愫不语,雀儿示意屋里伺候的人全都出去,这才款款的道:“二婶望二叔成名的心,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二婶,此时杜家,虽说没到生死存亡关头,却也差不多了。”
这个是朱愫一直不知道的,她抬头瞧着雀儿,眼里满是不明白,雀儿苦笑一声:“二婶想还在怪我只给侄子办一日戏酒,其实并非我不肯大办,杜家兴盛那么多年,凡事都有了许多的例,现在样样都照老例来,这样下来,一年的进项,不过刚够使的,若再遇到什么喜事,就要闹饥荒了。”
朱愫满脸惊讶,怎么会这样?见雀儿眼里并无一丝一毫诳她的意思,朱愫不由瞧了瞧四周,自己屋里,色|色东西,不是陪嫁就是杜家置办的,都是上好的,自己嫁到杜家来,所有都是比照当日自己在闺中时候,哪里能瞧出半点不足的地方。
怎么大嫂此时说的,杜家一年的进项不过刚够花的?朱愫的嘴张了张,想说不相信,但细一想,去婆婆房里请安时候都能瞧出她用的东西都是旧的,还有小姑的针黹师傅,也被遣了出去,还有影影绰绰的听说,大嫂把庄上昔日那些额外的出息都收了回来,当时朱愫只当大嫂本就是小家出身,连个施恩都不明白,背地里还笑话她。
雀儿已经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二婶若不信,就瞧瞧这个。”朱愫接过,见是杜家上个月的花销,朱愫一眼瞧见所有花销里面,自己这房的花销最多,不由瞧一眼雀儿,见她神情自若,再细细瞧起来,杜太太房里最少,其次就是雀儿房里的。
朱愫脸上此时不知该用什么来说,她把账推到雀儿跟前,斟酌许久才开口:“大嫂,我这里花销太多,省着些就是,为什么二爷执意要弃学呢?”雀儿微微一笑:“二婶可听过开源节流这个理?况且现在你们已有了侄子,日后更是要生育儿女,委屈自己倒罢了,难道还要委屈侄子侄女吗?”
朱愫又低下头,雀儿说的也是实情,但这弃学经商总是心头一根刺,归宁起来,姐妹们见面该怎么说?雀儿晓得她一时是转不过弯的,继续道:“二婶,今日我倒要请教一下,若你当家,这样大的窟窿,该怎么去补?”朱愫虽没料到雀儿突然这样问,但还是不假思索就道:“我既嫁进杜家,就是杜家的人,这样的窟窿,自然拿我的嫁妆补上。”
果然如此,雀儿脸上的笑容更大:“那嫁妆补完的那日呢?”朱愫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侧头思索,雀儿已经又接上一句:“我知道,二婶自然还可以去求娘家,可是求人终不如求己,况且杜家这么大一家子人,哪能永远靠着别人?”
朱愫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雀儿知道此时说出,效果才会更好:“二婶,你只当为商的不如读书的,但也要晓得士农工商,都是良民,再则皇帝家也没有个不许人经商的例,二婶在京里长大,自然晓得京里各王府背地里都自己有些铺子,若说这经商是下贱之事,那位什么连王府都要做这个?”这个事朱愫自然知道,不由微微点头。
雀儿又道:“此时杜家,节流已到了不可节处,那自然就要开源,开源一来多添几亩田地,二来就是走生意这条路,杜家虽说有几个铺子,可是历来不在这些铺子上动脑筋的,每年生意不过平平,若二叔真的志在于此,把家里的铺子做的生意兴隆,不光是家里的光景,日后添了侄子侄女们,也不至于委屈。”
朱愫的心稍微松动一点,但还是用手扯住帕子小声的道:“我的嫁妆里面,也有铺子和田地,大嫂要开源,拿去就是,我也不会说什么。”雀儿深深的看眼她,过了许久才叹气道:“二婶,杜家虽说现在不比从前,也没有个拿媳妇嫁妆的理。”
朱愫听她这样说,晓得自己造次了,但还是道:“大嫂说的,做妯娌的是心服口服,只是大嫂,为什么不要大伯去呢?”话虽然和原来问的一样,但口气大不一样,雀儿只是一笑:“可惜你大伯他,不是尚书女婿。”
朱愫顿时害羞的低下头:“大嫂休拿我取笑。”雀儿见一向端庄的她难得露出小女儿态,不由拉着她的手笑了:“这话并不是我取笑,二叔他再怎么说也是尚书女婿,走出去,总有人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朱愫心里已渐渐啃了,但还是叹息:“杜家本是书香之家。”雀儿见自己这口水都说了几筐,朱愫的理由还是一个接一个,不过好在她的这个理由算是最弱的,笑道:“二婶怎么忘了朝廷本有开纳监生之例,到时纳个监生,也可以下场,二婶怎么只想着这经商一事就成了没回头的路呢?”
朱愫的心此时已被雀儿说的肯了,但还是咬着唇小声的道:“纳监生一事,总不是正途。”哎,雀儿在心里叹气,果然是尚书府出来的小姐,对人的要求太高,但这好不容易有些活动,怎么也要说服她,雀儿笑道:“二婶这话差了,监生下场考中举人,进而再成进士,怎么不是正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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