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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太叹气:“愫儿,你是个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的,道理我想你也都明白,恼一恼也是人之常情,这次恼了,下次就不要再恼,当日的事,确是没有法子,只能让你受委屈了。”朱愫的泪已经不自觉地流下:“婆婆说什么呢,做杜家的人,谈什么委屈不委屈?”
中举
杜太太伸手替她擦着泪,轻轻叹息:“难,都难啊。”朱愫的泪越涌越多,渐渐有些止不住,杜太太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朱愫俯在她怀里,眼泪哗哗地流,似乎要把心里压着的苦全都流掉。
过了会,朱愫才直起身子,话里带着鼻音:“叫婆婆瞧笑话了。”杜太太摇一摇头:“你嫁过来也五年多了,难道不晓得我是真的把你当女儿疼,想恼了,想哭了,就到我跟前来。”
这话让朱愫又红了眼圈,但随即就低头柔声道:“媳妇晓得了。”杜太太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没有再说旁的,吩咐丫鬟进来伺候朱愫洁面梳妆。
丫鬟们得了令,拿水盆的,递手巾的,送脂粉的,在屋里穿梭不止。把方才屋里的沉郁气氛一扫而空,杜太太瞧着这些,就这样吧,世事没有十全,如此已经够了。
七月转眼就到,杜桐再次赴省城考试,这次还有杜栋,跟去的仆从也多了些。雀儿心里没有上次那么焦虑,倒是王氏头一次和丈夫分离那么久,常借着过来帮着杜桦做嫁妆的机会,来找雀儿说话,不外就是问问大概几时能到,几时下场,几时回转这些。
雀儿心里明白,杜二老爷在京城,杜栋夫妻在家乡就似没了爹娘一样,说相依为命也不为过的,王氏心头比自己焦虑多也是常事,只是尽力安慰她罢了。
日子过的平顺,雀儿在心头暗自计算着日子,算来还有四五天他们就该回家了。这时来串门的凤儿告诉了一个大消息,被拖延花期许久的宁二姑娘终于嫁出去了。
王氏听了咦了一声:“怎么表姐出嫁,我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按理该去添妆才是。”凤儿自从另嫁之后,日子过的舒心,比起原先要丰腴一些,手里拿个小锤子敲着松子,笑着说:“按理呢,这姑娘家出嫁,总是要遍请亲友的,可是这二姑娘嫁的,宁太太是不高兴的,况且嫁的又是外乡人,听说只是在自家摆了桌酒,拿了些衣衫首饰做了嫁妆,连鼓吹都没有,只在家里拜了堂就算了事,不等三朝,女儿女婿就回了家乡……”
罗氏本来是在逗着杜珏说话,听到这个,不由哎呀一声:“这还不如寡妇再嫁呢,怎会如此草率。”王氏的脸色已经变了,雀儿忙倒杯茶给她,顺便给罗氏使了个眼色,罗氏猛然想起宁二姑娘算是王氏的表姐,急忙闭口。
凤儿想必也想到这层,把敲出来的松子仁一个个拨到盘里,笑着道:“那些事不过是旁人家的,妹妹,听说大姑娘这次出嫁,连帐檐都是顾绣的,这顾绣做衣衫倒见的多了,做帐檐还没见过”
雀儿笑着说:“本来婆婆也说过,用这个未免太奢侈了,可是禁不住二叔说,就这么一个妹妹,家里现时又比不得往年,嫁的又是那样的人家,自然事事都要齐备,才好让小姑去旁人家好做人。”
一提起嫁妆这些,女人家总是感兴趣的,罗氏连连点头:“说的是,这绣活人人都会做的,只是那顾绣为何总和旁的不一样,舅奶奶,听得你的刺绣也是极精的,这顾绣到底精在哪里?”
凤儿含笑着说了,她和罗氏一问一答,方才宁二姑娘的话题自然没有人提了。雀儿不时插上几句,看见王氏虽笑着,但和平时稍微有些不一样,虽是远房表姐妹,不过这总和提起完全陌生的人是不一样的。
宁二姑娘嫁的人不过几天也就知道详细了,宁家经过两次分家,元气已经大伤。宁大爷在经商一道,又不是那么很擅长,当初不过是仗了知府的势,知府卸任,谁还把这个前任知府的妾舅放在眼里?
连做几笔生意都没有什么利息,外面已经在传说宁二姑娘的嫁妆原本已经齐备了,只是都被宁大爷拿去填在生意里面。一个没有了嫁妆,家里又是这等情形的女子,自然更没有人家来说亲。
年纪已然拖到老大,还没有嫁出去,恨得宁太太成日在家里抱怨,不是抱怨杜太太就是抱怨宁大奶奶。宁大奶奶这几年操持家务,时时捉襟见肘,又被婆婆时时抱怨,哪还是原本那样温柔?
面上还是露出一些不高兴,也夹枪带棒地回过几句。这更让宁太太气得要死,只是此时私蓄也被宁五爷拿得差不多了,剩下几件不多的衣衫首饰,还要想着给宁二姑娘出嫁时候带去做嫁妆。算来算去,竟还要靠着这对不晓得能不能靠得住的大儿子过日子,儿媳妇的埋怨,也只有听在肚里,哪敢去和人诉?
只是抓紧时机,瞧着有个合适的就好把女儿嫁出去,好了了这桩心事。一个年纪已上二十的大姑娘,又不可能去给人家做妾,哪能有什么合适的肯来寻?
还是今年六月,宁大爷去年和人赊了一批布,到今年也没还了帐。这家就来寻宁大爷要他还钱,宁大爷此时手头哪有钱还出来,只是连连哀求,摆上酒席请这客人吃了几顿,听得客人去年丧了妻子,要寻个合适的人做填房。
何不把自己妹妹嫁过去,宁愿不要彩礼,白白给了,也好堵了他的嘴。不晓得宁大爷是怎么说的,客人又见了宁二姑娘一面,也就点头允了。
宁太太虽嫌弃这人年纪太大,家里又不是什么富足的,不过女儿年纪已过二十,再不嫁只怕等到自己死了,做哥嫂的更是待她不好,也只得点头。择了个日子,在自家拜了堂,摆了桌酒就算把女儿嫁了出去。
这事传出去,未免又被人笑话了一场,说宁大爷这卖来卖去,把妹妹都抵了债。不晓得情急之时,会不会把亲娘卖去给人家做婆子,也能解几日的嚼裹。这些风声又传进宁太太耳里,气得她又大病一场,宁大奶奶虽也照常伺候,只是那些养身补品就再见不到了,躺了三日也就起身。
雀儿知道详尽,不觉微微摇头,当日若宁太太知道会是这样结局,是否会拦住宁大爷让他不把宁大姑娘送去做妾?随即又笑了,这世间的人,多是只知道眼前不知道往后的,宁太太也没想到寄予厚望的儿子竟是那样吧?
杜桐在中秋节前赶了回家,好和家人一起过节。这是杜桦在娘家最后一次过中秋了,杜太太在宴席上只是不停地让女儿吃些东西,眼从没离开过她的脸,当日生下来时,不过是那样红红皱皱的一小团,怎么转眼就要出嫁。
雀儿在旁边看着,又见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吃月饼的杜琬,只怕自己女儿出嫁时候,心情比起杜太太也差不多吧?既有喜,又有忧,到底是喜大于忧?还是忧大于喜,雀儿想只有到那时才能明白。
一家人说说笑笑,王氏拿起一个月饼:“大伯母,这是公公在京里送出来的,说得是稻香村的月饼,侄媳妇也不敢先尝,还请大伯母先尝尝。”杜太太含笑接过,转手就递给杜桦:“你先替娘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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