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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砸在厚实的紫檀木的桌子上,骖聿的冷笑已经化做狂笑,原来自己才是最不被人介意的那一个,自己的怒,自己的怨,自己的恨根本没有被那个人放在心里。他根本不在乎他,他恨他也好,怨他也好,宁骋远根本不在意。他的恭顺,他的屈从都是假的,是用来欺骗他的,而他,居然信了他。当年,宁骋远为了骖忻,还可以说是因为爱,还算有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理由。可如今呢,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一个敌人,宁骋远就这么轻易的再一次背叛自己。那他算什么?骖聿冷笑,原来,纵使自己贵为天子,手掌生杀大权,可是,却永远不能让宁骋远把自己放在心上,原来,他仍然是对宁骋远无可奈何,他可以折磨他,却无法让他重视自己。
疯狂的笑声里已经充满了凄冷惨痛,狂乱的情绪席卷着骖聿,让他心潮激荡,咬着牙,骖聿敛去了眼中的雾气。重新回到皇宫的那一日,他就发过誓,从今之后,他都不要再流泪。他也做到了,从那之后,都只有他让别人流泪,而他,再没流过一滴眼泪。
宁骋远,你想一个人担下一切,可是我偏不如你的意。你既然负了我,我就不许你再这么对待别人。从你弃我的那日起,你就没了对任何人不离不弃的资格。我不要上官隼,我不稀罕什么胜利,我更不介意面子。可是,因为你,我一定要拿住这些人。你要成全上官隼,要保护他的家眷是吧,那好,我偏生要毁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然后让你看着,让你知道反抗我的下场。我渴望看到你的痛苦,宁骋远,既然你负了我,那么,你就得负尽天下,我不许你单单负我一人,绝对不许。
又是愤懑又是痛楚的感情在骖聿心中弥漫着,澎湃着。在骖聿心里,暗涌已经化成风暴,那他清冷的明哞染成浓重的深黑,仿佛山雨欲来前的天空,昏暗压抑低沉,亟欲摧毁一切。
“陛下,安王求见。”一个近侍匆匆跑来,跪下道。
“让他滚。”
“是,”近侍被吓的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不见,”骖忻冷笑,推开拦阻他的人就要往里闯。骖聿居然把宁骋远下了监狱。那里头是世上最没有天理没有良心的地方,进去的人,根本没有人的尊严,宁骋远表面温和,却是傲骨暗隐,那里受的了那些污秽之人的折辱?何况众人都知道宁骋远一向不讨骖聿欢欣,这一进去,定会被严刑逼问。一想到宁骋远被羁押在那种地方辗转苦楚,骖忻的心就象被火煎熬着一样,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没有用,可是,他总要试上一试,让他什么也不做的看着,他受不了,做不到,他宁可和宁骋远一起下狱,一起受罪。能看着他,陪着他,自己会安心一点。
近侍吓坏了,若是让这位王爷闯进去,他的脑袋也就没了。眼看已拦不住骖忻,近侍忙大喊一声,瞬时,从宫门里涌出百十名披坚执锐的禁卫兵士,把骖忻拦在了门前。
“又是一个找死的。”听了回报,骖聿暴戾的容颜上浮出一抹冷厉,少顷,他扬声道“凌云。”
一直守在门外的凌云匆匆进来,跪倒。
“凌云,你去,如果他还不回去,就请他去幽院冷静冷静。”
凌云一凛,幽院是用来临时监禁犯错的皇子王孙的地方,骖聿虽然喜怒无常,却很少如今天一般暴躁,看来宁骋远的行为对骖聿的刺激相当大。
“是,臣一定会请安王爷回去的。”
凌云恭声道,一拜,起身迅速赶往门前。
宫门外,百余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把骖忻团团围住,严阵以待。不许他上前一步。
“你们下去,”
挥退左右兵士,凌云站在了骖忻面前。骖忻也不看他,径直就往里走。
“安王爷,您还是请回吧。”
凌云伸臂拦住,口气很是平淡。
“我要见骖聿,你让开。”骖忻目光里满是激狂。
“安王爷,你还是少安毋躁的好,若你再闹下去,吃亏的不只是你,还有宁将军。”凌云极为冷静的看着激动中的骖忻,语气平淡,却切中了骖忻的要害。
骖忻猛的静了下来,转头看着凌云,凌云坦然回望,不避不闪。良久,骖忻颓然的合了合眼睛,他知道凌云说的是实话,他闹,他怒,他闯进去,即使见了骖聿又能如何?最多只能是发泄了他心中的怨怒,对宁骋远,却是完全的与事无补,而且,还会害了已经身陷囹圄的远。
“你救不了他,如果你真心为宁将军好,就请王爷安静的呆在家里,什么也不要做,什么也不要说。”
“那比让我死还难。”凌云的话每一句都是对的,可是,听在骖忻耳中,只能让他心痛如绞,自己原是如此没用的人。骖忻凄苍的垂下头,他是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无论宁骋远被如何对待,他始终无力也无能救他,甚至,连一点点苦都不能为他减轻。
“求你,救他。”
突然,骖忻转身,一屈膝,竟跪在了凌云面前。
凌云楞了,呆了,他震动的看着,骖忻贵为皇子,一向也是傲气,如今,为了宁骋远,他居然向他屈膝。感动之余,凌云心里却更深的泛起一股酸涩,宁骋远真的不枉此生啊,有人如此爱他。即使是骖聿,他真的恨他吗?即使是恨,却也把他切切的放在心里,记在心上,无一时忘却。这份关注,是他求也求不来的啊。
“我尽力。”扶起骖忻,凌云淡淡的说。
“谢谢你。”
骖忻乞盼的看着凌云,现在的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人身上,除了这个心思难测的凌云,他已经无人可求了。
“不用谢,”凌云静静的看着骖忻,脑海里泛起的,却是另外一张相似的却更为峻丽清冷的容颜。答应你救他,为的不是你,更不是他,而是那个人,那个冷酷的、无情的、同样也是痴情的、伤情的人。
*
暗无天日的牢房内,宁骋远默默的坐在草席上,垂着头,愈现出凄冷孤零。
“我不会说的,你不用再问了,”宁骋远疲倦的垂下眸子,无奈的看着地面。何必呢?骖聿为什么一定要找出那些无辜的人呢?有什么怨什么怒就冲着他来好了,他不怨不恨,他愿意承受的啊。
“来人,给我用刑,”咬着牙,戴涓下了令,他不是狠酷的人。可是,若是问不出结果,到时候,怕在这里的就换成是他了。
蘸过水的皮鞭重重的落在宁骋远瘦削的身体上,寂静的牢房里,只有鞭声呼啸和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宁骋远痛楚的蹙着眉,忍着无穷无尽的痛楚,每一鞭,都让他面容扭曲着,颤抖着,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可是,始终。宁骋远一言不发。
“恩,你下去吧。”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凌云仿佛不在意的挥手让来人下去。待人去远,凌云才放下手中的书,静默的沉思着。
宁骋远,倒真是刚烈不屈的汉子,寻常人,怕是在如此严刑下,早就崩溃了吧,可是他却抗着,凌云无意识的拨弄着腕上的玉珠串。也许,宁骋远不仅仅为了保全上官隼的家人,他,更多的是想死在骖聿手中吧,完全无望的爱,是会扼杀掉任何一个人的。宁骋远已经撑的够久了,至少换了他,他不信自己能撑这么长时间。对宁骋远来说,怕是死亡也比这样的煎熬要幸福的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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