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无声,车夫管事皆满面茫然地垂首侍立。
沈秋暝却听见有洞箫呜咽之声由留仙峰而降,箫音凄婉,本应如泣如诉,然而此刻的箫音却让人想起云天飘杳,鸿鹄高翔,又过片刻,激昂之声转为深幽,最终归于平寂。
不顾身边仆从诡异神情,沈秋暝一声清啸直送云霄,随即若无其事地上车。
一路无话,可当马车驶入剑州时,沈秋暝忽而叹道,“平沙落雁,岂非君之所望?”
第二卷江湖路漫漫
第16章荒村独木横野渡
沈秋暝已不知自己边走边战了几个日夜,只知连日运轻功过度,一口真气悬着,丹田都隐隐作痛。恰在他不确定尚能支撑多久之刻,瞥见道旁竹林深处一座古刹,心念一动,身形便如光电般闪了进去。
“沈秋暝!”马蹄声渐近,沈秋暝勾起嘴角,暗自发笑。
几个莽汉携带刀剑,走近古刹,却发现人迹全无,显然这寺庙早已废弃。
“他方才离我们只得数丈,一定尚未走远。”像是头领的一人笃定道,“再给我仔细搜,房梁屋顶,一处都别漏了!”
“是!”
暗处的沈秋暝凝神屏息,心下却不禁疑惑,从本月初三开始,直到今日,自他入剑南道始,便有数伙人寻衅,意图置他于死地。这些人多来自于江湖中的下九流门派,正邪两派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他自认生平广结善缘,也从未得罪任何人分毫。虽说凭这些人的武功,想要杀他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架不住人多,纵然他内力深厚,如今也感到极为疲乏,便不再迎战,只顾疲于奔命。
“帮主,各处找不到他,似是逃了!”
“废物!”
传来耳光之声,紧接着脚步声马蹄声终而渐息。
沈秋暝确定再无声息,方从香炉里钻出来,将蒙住双眼的布条解开,抖去浑身的香灰,又对神龛上的佛祖拜了拜:“适才多谢救命之恩,待我脱困,定再重回故地,为你重塑金身。”
说罢,他不敢久留,赶紧向西去了。
沈秋暝其人,说来也怪,非官非商却是极富且贵。余杭沈家经营丝茶,已有数代,早已富甲一方。沈家又以诗礼传家,虽说不上是簪缨世族,却也出过几个进士侍郎,沈秋暝的次兄沈秋昫便在朝中做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
沈秋暝便是这家中的异数,既不愿于官场中钻营,又不图万贯家财之富贵,只一心向往那江湖豪侠之事,便于早年在西蜀鹤鸣派习武,十年方成。之后又三天两头在外闯荡,好在他两位兄长均早已成家立业,故而父母家人亦未多加苛责,尽由着他成日里飘摇。
远远看到激荡嘉陵江,沈秋暝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便冒着细雨不紧不慢地朝渡口行去。正值初春,纵喜雨绵绵亦有几分寒意,沈秋暝打了个寒战,抖擞精神,一个跃身便钻进渡口的草棚之中。
春闱将开,又是农忙时节,故而渡中人并不多,除去他,只有三人。一做樵夫打扮,一是文弱书生,另一人腰间佩剑,显然也是个江湖人。见他进来,除去书生,另两人均未抬眼,樵夫望着雨帘发呆,而那江湖人则静坐假寐。
那书生起身作揖:“兄台前往何处?”
沈秋暝还礼:“蜀郡。”
书生笑颜逐开:“小弟亦是,既正好顺路,倒不如同行,也好互相做个照应?”
沈秋暝心中犯难,若是平日,恐怕他会一口答应,决无二话,可如今他正被人追杀,关键是连买主是谁都一无所知,带着这书生,累赘不提,恐怕还会累其性命,正想着如何拒绝,那江湖人便突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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