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响起,神津真司认真洗着手,直到抬头时才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此刻的形象。
他想,怪不得松开领带、解了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后,波本威士忌的表情中突然带了点儿微妙,似乎欲言又止。
原来是不小心把那道伤口露出来了。
神津真司回到客厅,在沙发前停住脚步。
“我来吧。”
他主动伸出手。
诸伏景光抬起头,他看着身前站着的人,目光从对方敞开的西装外套到衬衫上的浅色污渍再到松开的衣领下若隐若现的一道细长的伤口一一滑过,最终落在了那双微垂着的幽深的墨色眸子上。
两人僵持了几秒,对方似乎不肯放弃,诸伏景光没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绷带递了过去。
苏格兰威士忌脱掉宽松的上衣,不难看出这是一具经过充分锻炼的身体,每一笔肌肉线条都恰到好处,在纵横交错的白色绷带之间,偶尔能看到几处已经刻在皮肤表层的疤痕。
神津真司将手中的绷带放在一旁,俯下身,小心将原有的绷带拆开。
虽然苏格兰威士忌总是表现得像一个没事人似的,但是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这个人伤得有多重。
解开层层叠叠的绷带,神津真司皱眉,转身从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小心地将伤口上附着的纱布浸润——有一处伤口与带着敷料的纱布粘连在一起了,直接取下只会造成二次损伤。
用一次性无菌镊子小心地将浸湿的纱布沿着边缘一点点揭下来,大概要归功于他这两年的调酒师经历,神津真司的手很稳,伤口的真面目终于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已经不复几天前的鲜血淋漓,但是仍旧触目惊心。
“恢复得并不好。”
他抬眸看向伤口的主人,客观评价道。
苏格兰威士忌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也并不对此做出回应,当然,神津真司也不在意是否会得到回应,只是低头继续道:“你需要静养,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会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和静养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第一次帮这个人处理伤口时那样,神津真司再一次重复起几天前做过的流程,确认每一道伤口状态,发现没有感染和化脓的迹象后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后依次是清创、局部消毒、重新上药,又换上新的纱布。
“而且你把神经绷得太紧了,这对病患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麻烦抬下手。”
诸伏景光配合地抬起手臂,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绷带的缠绕一并被压缩,看着身前那个忙碌的金色发顶,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遇到突发状况了吗。”
“嗯?什么?”
“衣服。”
诸伏景光言简意赅,他的鼻翼缩了缩,在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味中,随着调酒师的动作,他隐约闻到了一丝酒香。
那人衬衫上并不明显的渍痕大概来自某种酒,他猜测大概是某种白葡萄酒。
诸伏景光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对调酒师做出的评价:那应该是个会在那种摆着香槟塔的酒会上被众人簇拥的人,或许有时还会因为太受人们的欢迎而选择逃到角落里散心,然后一边在心中叹气一边游刃有余地打发掉每一个靠近又尝试攀谈的家伙。
配合调酒师今天这种打扮,他觉得自己过去那份主观评价倒也不失中肯。
神津真司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那些纵横的绷带上,听到对方的疑问,只是随口道:“发生了点儿小插曲,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而已。”
“你的任务失败了吗?”
神津真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利落地缠好最后一段绷带,顺手打了个蝴蝶结,直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语气中甚至带着点愉快:“没有,托波本先生的福,工作提前结束了。”
正穿着衣服的诸伏景光的目光骤然一凝,他维持着原本的语速和语气,淡淡道:“你这次任务的搭档竟然是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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