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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究竟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沉得像是不断下坠到无边的深渊之中,我反反复复的梦见惨白雪色,看见梦中的自己和长生穿着一样,从头到脚洁白无虞,我牵着她的手,从一个宫门走过另一个宫门,无止境,沉默的,穿越一个又一个宫门,周遭寂静雪白一片,不见人影。
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很轻,轻到仿佛喘息声大了一点就会听不真切,就似从天外传音而至,那么轻浅,如同蛛丝悬线。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灼热而干燥的划过眼珠,有些疼痛,房间里灯光昏暗,似乎已经入了夜。
“蓅姜……”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疼痛,发不出声音。
我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捏的有些生疼,他把我的手贴在他脸颊一边,能感到胡渣刺痛皮肤的感觉。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凤御煊不断呢喃自语,面色依旧木然,那双眼再不奕奕神采,一夜之间,那双星眸如漆,已是蒙了一层青白灰色。
“长生呢?她怎么样了?”
“长生醒过来了,我怕你就此不会再醒过来,蓅姜,不要先我而去。”
我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只是手指微微用力,环住他的手。
(大结局)太平
坐蓐期的血漏让我着实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太医熬了药汤安神助睡,让我好生休养,可明明喝了药,却始终不能睡的安稳,翻来覆去,灼灼心怀。
凤御煊怕我落下遗症,严禁我下地走动,可我根本不能安心,日日惦念长生身体。正月未出,热咳病又犯,我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熬了半月,病情方才有些好转。
“娘娘,大公主虽然身子羸弱,可已经好了不少,您不要再担心了,切莫情绪激动。不管怎么说,也要为着三个皇子公主们着想啊。”邀月言语哽咽,断断续续,刘东站在她身侧,默不作声,愁眉不展。
“皇上怎么处理的,怀徽现在如何了?”
“皇上去时,当场给了皇二子一记耳光,送到太庙闭门思过一个月,带着他们在池塘边玩的奴婢太监,各赏了四十大板,带着皇二子的那个奶娘死了。”
刘东一字一句道:“娘娘,这次皇上真是气极了,兰妃娘娘来求情时,任凭在兰宸宫门外跪了一天皇上都没瞧一眼,这么冷的天,一天下来,兰妃因为高烧昏倒在兰宸宫外面。而后,皇上除了在兰宸宫守着娘娘之外,只去过蕊心宫看望大公主过。”
“娘娘这本就是皇二子受了指使的,不然何以推我们五皇子掉了下去,连池塘的冰都给摔破了,可见是用尽了全力了,而当时在场,只有大公主和三公主伸手去救,若不是如此,大公主也不会掉下去了。可大公主不救,我们小皇子就……”邀月哭哭啼啼,看得我心口一阵憋闷。
我轻咳,胸中阵阵浅痛,微微蹙眉,抬头看刘东:“怀森呢,怀森在干吗?”
“娘娘,大皇子他,他,他跑开了,后来说是去御清殿找皇上去了,可据下人说,在御清殿根本没见到大皇子过。”
刘东言语结巴:“当时正是下课回宫的途中,刚好碰见皇二子带着一行人在花园里,于是大皇子才上去跟他玩耍,几个主子都在前面走着,其他奴才们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给我们小皇子推了下去,大公主和三公主赶紧伸手去拉,可是皇子坠入池塘许是受了惊吓,挣扎不停,不知如何,把大公主也给扯下去了。等着后面奴才赶过去,方才把两个人救上来。”
话还没落音,刘东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以头磕地:“娘娘,若是当时奴才跟着去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娘娘也不会情绪不稳,发了产后血漏之症,奴才该死,您责罚奴才吧。”
我怔怔望着地上红毯绣花,一道阳光落在其上,照的那么暖,那么亮,刺得目痛,我淡淡自语:“怀森果真如此吗?”
“娘娘,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死不足惜……”
声色嘈杂,扰得我头疼不已,我缓缓阖了眼,轻声道:“养儿终为防老,若是防不得老呢?刘东,别让我再看见你那扶不起的样子,记得把刘长和亲手写下的卷纸交给沈大人,他会知道如何去做的。”
刘东起身,抹了抹眼泪,点头不已:“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办,娘娘好生休息。”
我挥挥手:“你们都出去,我要休息一会儿。”
得了旨意,其他人鱼贯而出,房间一下子清静下来,光线充足,可直直照射到我的缎被之上,我伸手过去,阳光下的手,白皙的几乎病态,青色脉络隐约可见,嶙峋之势,苍凉单薄。冰冷肌肤,终得浅浅暖意,我不禁在想,我之与怀森,似乎就似这天光正好时候,一缕温暖之源?
他不与其他兄弟姐妹交好,只是单单粘我,因着他想得到超乎他人的宠爱和注目。即便他与怀君非血缘之亲,可他并不知其中奥秘,事关临头,方才看出亲疏远近。
许久以来,蕊心宫里照顾长生的奶娘一直被我收买,对于孩童之心,我颇为顾忌,容她多了恐惧和生疏,自然少了信任,便是我耳提面命,她也未必会信,便是信了,也是无可奈何,这不是我要回长生想得到的结果。
于是我让奶娘长吹耳边风,透露的适当,长生是如此聪慧的孩子,当日可伸手去救怀君,已是不言自表,心中有数。辗转迂回,终得我念,可我却并不心满意足,只因其中代价太大,唯恐得不偿失。
而至于怀徽,想来也知道,平日里兰妃闲言碎语自是没有少说,兄弟之间间隙,除去凤御煊的宠爱多少之分,自然还有立储这一争,这是无可避免的,也不会被遗忘淡然,只能迎头赶上,先于立命之前,安身。
待到我身体稍有好转,我仍旧不提不问此事,怀森一回来便围着我打转,一双眼,总喜爱盯着我看,似乎心中猜疑,却不敢问,只有点到为止的试探。带着孩童的幼稚和小心思,取其舍近求远之道,掩其不可诉之之念,他如此,我便想的更多。
可事到如今,怀森在我这里,已然不再是元妃遗子,随着皇子年岁增长,我不得不猜度,凤御煊立储之意。怀森不可舍,尤其在凤御煊决断之前,我不可自乱阵脚。
与怀森之间的关系,愈发微妙,便是再扬着一张我熟悉的笑脸,他也不会是小时候那个胆怯的怀森,他终有了他自己的心思,带着后宫之中,所有皇子该有的心思,渐慢,和我拉开一段距离,愈拉,愈远。想到很多年前元妃死的夜晚,那么刺眼的笑又浮在眼前,和怀森那么像,像的让人心寒。
午膳刚用过,清荷进来道:“娘娘,兰妃娘娘到。”
“请吧。”
不多久,兰妃疾步而入,见了我连忙拭泪,哭啼道:“妹妹,劝劝皇上吧,怀徽年纪还小,虽然犯了大错,皇上也打了他,算是得了教训了。如今三九严寒,一个八岁孩童,如何受得了太庙的冷寒,怕是等到一个月满,只剩下半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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