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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又惊又喜的问:“是你么?是你来看我来了么?”
刀白凤登时捂住鼻子不敢动弹,心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特意寻了个荒僻之处,居然还是有人?
窗上立刻映出一个女子秀美的侧脸,那女子似乎有些胆怯,不敢推开门窗进来,只幽幽的道:“你别担心,我爹爹妈妈虽然骂我罚我,但我到底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不至于苛刻于我,就是……就是咱们的孩子,还这么小,便要跟着我住在这种地方,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尽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吃苦了,我……我真是……”
那女子哭了一会儿,方擦去眼泪,道:“啊,是了,你是收到乔婆婆的话,知道我生了你的孩儿,才特意回来看我的对不对?”
映在窗上的女子低下头去,轻声的说:“其实你……你不需如此的,你的难处我都明白,我知道你心里挂记着我,念着我,已经很欢喜,很心满意足啦,就算是让我一辈子被关在这废园里,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叹息一声道:“你不需对我有愧的,紫云洞中相会,是你也情我也愿的事,我从来不曾怪过你的。真的。”
刀白凤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事情大概。无非是这女子与男人有了私情,未嫁生子,又被父母抓住,关在这处废园子里,大抵还是想问出与她苟合的男子是谁吧。只是,这女子也糊涂得可以,居然把刀白凤当成了她那情郎,兀自说了这么多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刀白凤暗暗吃惊于这女子的坚韧情深。需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年轻女子,遇到这种事,竟然还敢把孩子偷偷生下来,便是刀白凤,都未必有这勇气。
那女子大概是太过思念情郎,精神上多多少少有了点儿毛病,刀白凤这么久不曾搭理过她,她竟仍自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一会儿说“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孩子?”,一会儿说“你可曾给咱们孩子取过名字了?”,一会儿又说“唉,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到天亮,我这些日子总是看到你来陪我,但天亮了,却一个人也没有,我便知道我是在做梦啦,但我想,便是做梦,能梦久一点,梦真一点,也是好的”。
刀白凤不愿听人隐私,正想推窗离开,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哼,好一个不知羞耻的‘美’梦,也是时候醒了!”
刀白凤登时一惊,推窗的动作便顿住了。
只听那男子哼声之时,尚且离得极远,待说到“不知羞耻”四字时,已距废园不过一丈距离,足以见此人轻功之高。而寻常人等,奔跑借力之时,内力都在丹田胸腹徐徐运转,若是说话,难免内力外泄,这速度便要降下来了,可这人一边运气将声音送出,一边还要施展这样高明的轻功,一身修为,可见一斑。
刀白凤顿时不敢擅动,生怕莫名卷入江湖恩怨,只轻手轻脚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点缝隙往外看。
就听话音刚落,一个蒙了面的黑衣大汉已如大鹏一般落入废园之中。
刀白凤透过缝隙,这时才瞧见那窗边女子的侧脸,很是端庄秀美,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竟然有这样的勇气与情郎私通。
那女子登时警惕,脸上如梦似幻的表情一扫而空,摆开姿势看着来人,道:“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刀白凤见她竟是会武的,只不过瞧模样似乎不太高深。难道是她那情郎教的三两手?刀白凤想到了段正淳,立刻狂甩脑袋。
那黑衣男人大笑起来,半晌,才盯着女人沙声道:“我?我自然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最后几字咬得颇重,刀白凤见那女子全身一僵,显然已经被对方气势所慑。刀白凤也暗暗运转九阴真经提防。
那大汉却忽的身形一晃,陡然欺近数丈,一掌劈出,喝道:“哪来的小贼?还不给老夫出来!”
刀白凤暗暗叫苦,足下一蹬,身形已飘然后退,只觉背后一股极凌厉的劲力尾随而来,刀白凤极快的在房中嗖忽飘动一圈儿,借势化去掌风,待惊愕回头,就见掌风到处,她方才倚身的窗子已七零八落,而那大汉却只不过随意站在窗口,单手扣住那女子的脖子而已。
刀白凤逼得无奈,娇叱一声,唰的一鞭挥出,火赤炼嗤嗤作响,将劲风搅碎,继而笔直射向那大汉的肋下,当真如蛇一般灵活。只是房中狭窄,刀白凤的鞭子太长,难免受了限制。
那大汉咦了一声,单手来接,刚猛拳风呼呼作响,带得火赤炼陡然一偏。刀白凤只觉腕上一股重力传来,手腕几乎一麻,知道对方劲道威猛,不敢硬碰,暗自咬牙,手势一抖,火赤炼便顺着那一偏之势兜了一个弧度,反向大汉后颈风府穴而去。
风府是督脉大穴,这一下变招实在又快又狠,那大汉立刻喝了一声好,俯首会过,再抬掌一劈,剩下的半扇窗子垮啦啦碎成六七八块,尽都呼呼作响而来。
刀白凤看得心惊,不敢再斗,伸脚在房中摆设上一蹬,立时从房顶冲了出去,稀里哗啦弄碎一大片砖瓦。而她脚下,那几块烂木,竟然噗噗几声,将墙上穿出几个洞来。
那大汉见刀白凤破屋而出,倒也不追,反而若有所思的借着月色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变了一下,竟是提着手上女子反身而去。
刀白凤低头看时,两人已经不见了。
刀白凤心头略略晃过一点疑惑,就听隔壁西间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不——”
刀白凤迟疑了一瞬,然而,就因为这一瞬,再飞身而下时,西边儿隔院儿里的一个黑色身影已经一晃而出,在墙头一点,朝刀白凤看了一眼,便迅疾无比的消失在夜色中。
那女子紧追着奔驰而出,披头散发摔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的儿!我的儿啊!”
刀白凤心头有愧,纵身追出,九阴真经运到极致,然而直追出数里路,却也不见那人的身影,只能再回转过来。
刀白凤藏在墙头,就见月光之下,那女子一身红衣凌乱坐在地上,脸上六道抓痕突兀,双目赤红,一脸殷红血迹尽数凝固颊边,恐怖若厉鬼,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端庄娴雅?
刀白凤眼眶立时一酸。
许多下人模样的人大概是听到声音才匆匆赶来的,手里都提着灯笼。一时之间,荒僻小院竟热闹了起来。
过了片刻,又有一妇人奔将而来,见此情景,立刻抱着满脸血迹呆呆痴痴的女子大声嚎哭,半晌,才抹泪安慰道:“儿啊,我的孩儿,你不要吓妈妈。那孽障丢便丢了,妈妈再为你寻个好人家便是,你跟妈妈说句话啊!”
那女子呆坐半晌,忽的拂了拂满是血迹的衣服站起来,脚步神情尽皆飘忽的走到墙头,仰头轻声问:“你见到我的孩儿没有?我没能照顾好他,叫他给恶人偷去了,你见到他了没有?”
墙下众人齐齐后退几步,面色惊恐,相顾窃窃私语:“二姑娘这是在跟谁说话?莫不是伤心过度傻了?还是癔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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