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年没说话。
徐父看了他良久,忽然道:“进入埋骨场并非永远不能出来,尽管数量稀少,但四区都有传送咒珠,郁槐若是拿到便能离开。对一名鬼族来说,这未必不是绝处逢生的机会。”
徐以年眼皮微颤,刚想开口,徐父又道:“尽快和他解除婚契吧。当断则断,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他。”
处理好全部伤口后,徐父陪他回了房间。一关上门,徐以年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背靠房门不断下滑,最终蜷缩在地上。
刚得知他的命和郁槐相冲时,徐以年是不信的。他相信郁槐,也相信自己,可一开始坚定的想法在醒来后逐渐崩塌,他好像失去了自信的能力,也忍不住会想,郁槐前二十年的人生都顺风顺水,为什么偏偏和他结契不到半年就遇上了这么可怕的变故……
少年的手掌贴上自己胸前的契约。父母、唐斐还有岚,所有人的话语在脑海不断回响,一声声劝告与现实不断重合。
徐以年头痛欲裂,仿佛在苦痛中挣扎过了一个轮回,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他逼迫自己不再犹豫,尝试用婚契联系郁槐。
等待回应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还要难熬。徐母见他的精神状况实在糟糕,替他请了长假在家休养。越长时间得不到回应,越说明郁槐处境艰难。徐以年几乎每天都被噩梦惊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婚契,那头却迟迟没有动静。
某天夜里,徐以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同郁槐有关的画面,想到郁槐现在的处境,徐以年仿佛也置身于绝境之中。就在这时,胸口沉寂已久的婚契突然传来了动静
徐以年呆了几秒:“…郁槐?”
婚契另一端传来沉闷的动静,徐以年下意识按住心口的契约,连声追问:“郁槐!是你吗?”
“是我。”
郁槐的声带似乎受了伤,说话时嗓音嘶哑,“之前状态太差,实在没力气回应你。”
徐以年鼻子一酸,眼泪直接涌了出来:“你怎么样了?”
大概是他的哭腔太过明显,郁槐安慰道:“我还好,别担心。”
一想到郁槐现在遭受的苦难都是因他而起,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
巨大的愧疚包围了他,徐以年用力抹掉眼泪,努力控制住发颤的声线,让郁槐能听清楚他的话:“你听我说,埋骨场并不是不能出来,只要拿到传送咒珠你就能离开了!”
“好。”
即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关心依旧令郁槐眉目舒展,“你等我出来。”
想到接下来必须做的事情,徐以年心如刀割,没有接话。
“还有一件事……郁槐。”
徐以年咬紧牙,尽可能地平复呼吸,“我们解除婚契,分手吧。”
短暂的温情荡然无存,室内倏忽陷入死寂。
郁槐的情绪仿佛压抑到了极点,语气反而变得轻而缓:“你说什么?”
“……对不起。”
郁槐安静片刻,又一次问:“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徐以年竭力抑制住哭音,他浑身发抖、呼吸不畅,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他的沉默彻底触怒了郁槐:“怎么,你也觉得我现在成了你们除妖界谈之色变的怪物,所以迫不及待要跟我划清界限?”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郁槐逐渐心冷,阴森森地问:“徐以年,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徐以年的手指深深扎进肉里,血腥味四下弥散。
他心如刀绞,郁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钢针扎进心脏,他强撑着回答:“我必须和你解除婚契。”
不等郁槐有所回应,徐以年一字一句:“解除之后,你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切断了这次联系。
一切尘埃落定,徐以年假装出来的坚强终于溃不成军,他爆发出崩溃的恸哭,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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