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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给他们出个题目。我接手这一切已经两年了,秋后算账——就是我此次出行的目的。”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去适应,观察,评估,判断……两年的工夫足够周奕看清一些人,摸清一些事,如今正是一举清算的时刻。
有些人,周奕看好,有些人,则一定要摒弃。但无论提拔还是免职都要有理有据,有名有实,这个借口自然就由周奕来制造,权当一次测试,一次考验。
了解到周奕的决心,海宁想的却是另外一方面。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开口,“周奕,那故事中……柴米油盐虽然杂碎,却也是联系到彼此身家性命的大事,弟弟太过能干……不会招人猜疑么?其实,这些本是那母亲辅佐夫君的操劳,夫妻之间同舟共济,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那母亲把这等活计传给了小儿子,似乎,不妥。”
海宁当然了解周奕的为人脾气,也知道周奕这个王爷有多受皇上的器重和信任,只是,权力这东西……他就是想提醒一下周奕,有些事若处理的太过有声有色,难保庙堂上的那人日后不会……心生芥蒂。
周奕当时接手接得匆忙,罗耀阳一登上皇位,他们那位美丽的娘亲几乎是理所应当的把手头一摊事扔给他,然后携夫出门逍遥。周奕从未细想,此刻听到海宁的分析,或者说是担心,忽然间让他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个事。
他母亲似乎从没担心过他与罗耀阳之间的信任问题。
当然,他跟她坦白过,她了解他的心思,但是她为什么敢这样笃定罗耀阳?
他们兄弟重逢不过短短时日,需要磨合融洽的地方很多,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笃定他们会信任彼此,难道仅仅因为他们儿时的亲密无间?以及他曾经作为太子幕僚身份的默契?
感情维系信任,手足情深,这四个字,似乎在权力面前的效力,远远不够……
思索中,对母亲动机的几分猜测,几分了然,让周奕忍不住露出笑容,哦,他亲爱的娘亲。罗耀阳总是‘小狐狸’,‘小狐狸’的叫着自己,殊不知,比起他们的母亲大人,他这点道行差远了。
周奕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笑得异常畅快。
最后周奕对着等待回答的海宁耸耸肩,“没办法吧,大概担子太重,旁人挑不起来。”他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的同时,也不忘了狠狠的吹嘘自己一下。
一直到日落时分,下面的人来通报,说船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便可以启程。
听闻到这个消息,海宁高挑眉带着吃惊,而周奕的神色则略带得意。
等第二天上了船,海宁的眉心拧成个疙瘩,周奕却一脸兴致昂然。
——第二更的分界线——
这船不小,起码除了他们一行十几人,和数量更多的船伙计,底舱还有很大的空间用来装货,但也不能说很大,在支流的小河道里没有搁浅,在内河运输的主道上,这种船大概可以算个中型吧。
海宁和周奕靠在船舷边,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两岸不变的萧瑟秋景,海宁搓着指尖,研究着刚刚自己从甲板缝隙里捏起一小撮白色晶体。
“是盐。”海宁舔舔咸咸的指尖,“这是运私盐的船。”海宁没有说出更直白的两个字——匪类。
“这不是很好么?”周奕耸耸肩,“应该恭喜我们又进入了一个不曾涉足的世界。”
“你想干嘛,当侠士?”海宁眼里凌厉的精光一闪,几乎是咬着牙低斥,“那么多捕快、赏金猎人,用不着你堂堂一个王爷亲自出马。”
“想什么呢?”周奕斜眼瞥他,“我要忙的事多了,哪有功夫……”
海宁正奇怪为什么周奕突然停下来,只见一小伙计从船舱那边跑过来,“两位爷,我们家掌柜的有请。”
船虽不小,但隔间有限,大多是通铺,就连分给周奕他们的那两间也不例外,唯一算小房间的大概就是这个万掌柜的舱室了。朴素的木板墙,床榻桌椅都很简陋,配上容貌同样粗糙的主人,倒不突兀。
“……我跟郝老板也算老相识了,你是他妻弟,送你们一程到建州,朋友义气,应该的。只是,这一路上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你们自己小心点。”正说着,万掌柜把注意力从周奕那儿转到海宁身上,又把视线从海宁的脸上转移到他刚刚捡起盐粒的右手上,徘徊许久,让话外的意思,变得直白。
“看在郝老板的面子上,你们是客,但主人家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另外扫地茶水的活我们有人干,不需要你们地上捡金子,望见谅了。”这个万掌柜,不像老板,倒像镖头,脸上的肉横,话也横。先礼后兵的套路被他表述得个不伦不类,不过大体意思倒是说明白了。
周奕前跨半步,表明自己是家长,并且把海宁挡在身后,“万掌柜客气了,水路上的事,我们兄弟都是门外汉,这一路上还得指望您照顾指点。我们举止上有什么不得体的,您只管明说。您能让我们搭船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不敢再添麻烦。”
说话间,周奕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银子,走前一步,双手放在席上的小几上,“容我们叨扰,是万掌柜的义气,但我们给您添麻烦确实心里不安,这点不算船资,只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哦,客气。”万掌柜理所当然的收了那足抵船资的‘茶水费’,面对周奕的礼貌和恭敬,他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其它要说的,“没事了,两位没事就在船舱里歇着吧。”没多废话,挥挥手让人‘送’周奕和卫海宁出门了。
等两人回到自己的船舱,海宁似有感触地看着略显沉默的周奕,拉住他的手,“不高兴了?你非要坐上这种船,说明你心里早有打算,一路到建州还得大半个月呢,现在就气死了,还怎么找机会慢慢拉近关系?”
“哼,我是那么小心眼儿么?”周奕嘴里说着,手却做了一个掐死那船老板的手势,“他那暴发户摆谱的样子,我真想……声明啊,我是有打算,可还从来没想过要低声下气的慢慢套近乎。”
“呵呵,那你想怎样?”
“我要打得他们求饶,我要他们死乞掰咧求着我,给我做事……”周奕作不可一世状,话还没说完,便笑开了,瞬间扫去刚刚的阴霾,“该死的,海宁,连脾气都不让我发。”
“呵呵。”
周奕嘟囔完,慢慢收了笑脸,“现在说正经的。海宁,自我跌落悬崖的那天晚,皇上就下了密令,通向建州、惠州的西北一路,各州府设立严格通行关卡。现在,只有这种跑江湖运私的船,可能会存在漏网之鱼。如果有人要使用非常途径到绍领关,到月伯,他能依靠的,只有这种江湖方式。我必须在他摸上这个门路之前,把这条路也牢牢控制在手里,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容我慢慢耗……”
“是月伯使节干的?”海宁攥紧了手,指甲掐进了掌心,留下一排月牙痕。他并不知道其中曲折,只知道那日周奕受了伤,除了御医,皇上禁止任何人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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