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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透出一口气,得!师爷跟屁股后头直甩热汗,“大人,时日不多了,杭州、苏州、松江金装佛身基本已经停当,咱们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快要命没命了!”
龙慕头也不回地进后衙,靠着葫芦门,眼神直勾勾也不知在想什么。
师爷往东边瞟瞟,眼前一亮,赶紧上前怂恿:“老爷,隔壁御史大人是浙江最大的豪门,良田遍布江南。像他们这种为官做宰的士绅豪族最忌讳从商,可他们家不开粮行不行啊,粮食多得能把太湖填满了。”
见龙慕无动于衷,师爷使劲抹了把热汗,一个劲地撺掇:“老爷,现如今,整个江南都要开仓济民,哪家知府不使出浑身解数四处挪粮食?听说镇江知府连军备储粮都私自调用了,咱得先下手为强啊!”
龙慕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嘿!有门儿!师爷赶紧进言:“先向他暂借,等渡过难关,再折成银子还给他。要是让外府官员捷足先登,咱们可真是想哭都找不着坟头啊大人。”
龙慕挑起眉梢,师爷朝东边努了努嘴。
龙慕思虑片刻,“扬州全府每户一升米,算起来数目重大。御史大人名门显族,族中规矩定然森严冗繁,多位长辈在上,他作为后生晚辈,能借得出那么多粮食吗?”
师爷恨不得吐血身亡,心里腹诽:您老人家跟他孤男寡男同处一室这么多次,他是什么人到这会儿还弄不清楚?隔壁那位神仙连工部尚书都能捣腾进大牢,家里那些行将就木的老糊涂够他一根手指头划拉的?
隔了两天,中午吃完饭,管家正拖着龙慕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公子,扬州都是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睁眼瞎,要不咱们回济南府找一个吧。”
这倒好,龙慕还得反过来安慰他,“不急不急,慢慢找,两条腿的活人满大街都是。”
正当此时,师爷一头冲进来,也顾不得等级高低世俗礼节了,直着嗓子喊:“老爷,不好了!湖州知府千里迢迢赶来扬州了,这会儿估计都见着御史大人了!”
一听“御史”俩字,别人还没反应,管家先不干了,“腾”站起来。
师爷一把抓住龙慕的手腕,“老爷,都火烧眉毛了,顾忌再多也比不上政绩来得实在,颜面、尊严都是虚的,前程、官途才是正经的啊!”
管家不乐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师爷眼明手快,一巴掌捂住老头的嘴巴,使劲往犄角旮旯里拖。
一路赶往瘦西湖,门房小厮撒脚如飞跑进内堂通报,工夫不大,雨墨风驰电掣般跑出来,将龙慕领到前厅,躲在窗前紫藤架下,指着屋里悄声说:“知府大人,您看,湖州知府。”
龙慕闪目观瞧,主位之上,蒋启鸿正靠在圈椅里,手持一叠纸张,慢条斯理地翻阅。客位上,一个山羊胡的中年人,战战兢兢,半个屁股搭着椅面。
过了没一会儿,蒋启鸿轻轻发下纸张,笑了笑说:“知府大人差遣,理应竭尽全力在所不辞,奈何蒋某在族中人微言轻,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紫藤架下,龙慕心里咯噔了一下。
湖州知府慌忙站起来,恭恭敬敬一揖到地,“蒋大人过谦,下官多次拜访贵府,令尊大人指引下官前来拜访蒋大人,还望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将粮食卖与下官,每石再加五两银子您意下如何?”
蒋启鸿垂下眼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掠茶叶,缓缓品一口,过了半晌才笑说:“知府大人此言差矣。本族虽非名门望族,自本朝开年以来有幸延绵百年。自古以来,上下有别长幼有序,鄙人乃‘示’字辈后生,头顶三重天,开祠祭祀也只不过是个跪在门槛外遥拜祖先的末流货色,何来资格决定本族大事?”
湖州知府脸色明一阵灭一阵,抖着嘴唇结巴:“这个……这个令尊……”
蒋启鸿一摊手掌,笑说:“您看,您舍近求远,家父才是本族族长。”
湖州知府一屁股瘫倒在圈椅里。
蒋启鸿放下茶杯,抬起眼来,与窗外的龙慕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将湖州知府送至门外,蒋启鸿深深一揖,知府大人还礼,失魂落魄地走了。
蒋启鸿转身回来,唉……家里还站着个知府大人呢。
招招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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