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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头更是挤满了人。老太太、大爷、大奶奶,几个下人,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老太太气得坐在椅子上,小喜为她捏着肩。大爷更是气,眼睛都红了。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黑底白花的大包袱。
见我进来,老太太哑声说道:“七巧,你来了,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姜府哪里对不起她了,她居然私自潜逃!”
老太太说罢,怒得一阵噎气。我知道事情不好,脸上也摆出严峻的神情来。看了看大爷,大爷撇过脸去,道:“娘,这事儿,就由我们自己解决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老太太又是一阵气,道:“七巧是当家的,什么事她不可以过问?季泽还年轻,暂且不告诉他也就罢了。这件事,绝不能瞒着七巧。在说,你们能解决吗?榴喜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你们不好好照顾她,叫她离我而去。我心心念念你,又为你买了韶怡。可是,怎的又出了事?”
我心中咯噔一响,这种事情应当是韶怡的错,可是老太太居然责怪大爷,难道……
定了定神,我道:“娘,儿媳办事不力,没能及时知晓事情的缘由。敢问,昨晚是谁发现韶姨奶奶卷物私逃的?”
“是我?”一个丫头怯怯地说道,是大奶奶身边的玉春。她轻声说道:“姨奶奶有了身子之后,大奶奶怕姨奶奶这边人手不够,就拨了奴婢来看顾姨奶奶。昨晚,用完晚膳,姨奶奶早早地便说她累了,要歇下,叫奴婢也自己歇着,不要打扰她。奴婢多喝了些水,又睡得早,大概三更时分便要起夜,见院子门口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是屋里遭了小偷,随手抓起墙头靠着的木棒就敲了下去。那人马上倒在地上,奴婢吓得不行,尖声厉叫,看门的老于头提了灯笼过来,这才发现奴婢误敲了姨奶奶。”
这丫头口齿清楚,思维清晰,前因后果说得很明白。
我越过人群,往床上看去。韶怡躺在床上,盖了被子,只露出一张苍白的侧脸,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叹了叹气,我问道:“姨奶奶的身子,还好吗?”
玉春还不及回答,老太太便哭了起来,悲愤地喊道:“韶怡小产,孩子没了,那个该死的丫头,一棒子害死了我的孙子!我苦命的心肝哟,还没到这世上走一遭,便没了命。我,我决不能饶了,饶了……”
老太太咬牙切齿地喊道,迟迟不说出饶不了谁。我心中苦笑,老太太您竟然已经有了想法,自个儿说出就是。她是一家之主,做什么也没人敢有非议,我却不同呐。
心中喟叹,姨奶奶这会子躺在床上,不知生死。我问的明明是她的情况,却没有人回答。
虽然很不理解韶怡私逃的行为,可是她刚失去孩子,那份伤痛是难以言喻的。不忍心去责问她,只能依旧问那丫头,道:“你作为下人,照顾好姨奶奶是你的本分,为何竟由着姨奶奶到了院子旁?难道,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听见,还是你们睡得太沉?”
玉春委屈地说道:“回二奶奶,姨奶奶不许奴婢打扰她,勒令奴婢歇了,奴婢只得从命。”
还委屈呢?无论如何,孩子是她一棒子敲没了,大人是因为她不死不活地躺着。多无辜的孩子,她竟不觉得内疚吗?我冷笑,道:“叫你歇下,可有叫你睡得很沉?姨奶奶就快临盆,无论白天黑夜都需要人照看着。你作为奴婢,却在方才跟我讲述事情时,把所有责任推到姨奶奶身上去,不懂得反省自己。无论事情的缘由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少不了你这丫鬟办事不力、性子懒惰的缘由!”
玉春被我一骂,脸色苍白,连连往大奶奶身上看去。
大奶奶皱了皱眉,看着老太太,道:“娘,这件事玳珍的确难辞咎责,还请娘不要因为玳珍的过错气坏了身子。至于玉春,她一个丫头什么都不懂,也是珍惜这姜府,才在误认韶怡为贼人的情况下,克服心中的恐惧,与贼人对抗。”
大奶奶一席话句句向着玉春,似乎那个丫头倒是衷心护主该被赞赏的了。
她的话是对着老太太说的,我便安心等待老太太的反应。老太太看了看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韶怡,不耐地说道:“这世道,人可都变懒惰了。老婆子一直知道,奴婢应当在屋里陪着主子睡,随时伺候主子喝茶、起夜,哪里有睡得那么沉的?”
大奶娘有些着急,道:“娘,玉春是有不是,玳珍一定好好惩戒她,叫她吸取教训。只是,今个儿重要的事情是姨奶奶为何要私自潜逃。这事儿要传出去,叫咱府里如何见人?”
“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我的孙子怎么就没了!谁敢害了我的孙子,我管她是谁的陪嫁,绝不姑息!”
大奶奶的脸白了,不敢再辩驳。
我这才明白,大奶奶为何一再维护玉春。她也真是大方,陪嫁都可以让给一个妾室使唤。恐怕,韶怡半夜潜逃的事情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可是,韶怡也是个玲珑人儿,怎么会做出这般明显的错事,给大奶奶机会呢?
望了望老太太,我道:“娘,此事事关姜府的后人,决不能轻易下决定。儿媳想听听姨奶奶的说法。”
老太太点了点头,我走到韶怡跟前,轻轻俯下身子,问道:“姨奶奶,你昨晚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才跑了出去呢?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老太太在这块儿,会为你做主。”
韶怡的身子一动不动,我的话如投进深井的石子一般,瞬间沉逝。
屋子里无比安静,我有一次问道:“姨奶奶,你有什么苦衷,就告诉大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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