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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提前挂上去的红色喜灯带了颜色,大致标识出弯路走向,红色灯光在皑皑落雪之中显得突兀,半分喜色不带,倒是让人看了心中茫生出冷冷清清的落寞感。
那一夜我未曾合眼,敞窗听雪,秉烛夜读,不知不觉,竟是过了那么久。
47.真相
第二日天还没亮,刘东进来给我换火炉里面的煤炭,见我还在看书,吓了一跳。“娘娘,都几更天了,好歹也睡一会儿吧,别熬着身子了。”
我抬头问他:“那常宝成如何了?”
“回娘娘,没死,许太医说,只是破伤之处面积太大,导致了炎症,发烧而已,若是多服些内外用药物就成了,娘娘不必挂心。”
我点头:“马德胜明日一早就给我带来,我亲自审他。”
“奴才遵旨。”
早上时候,我喝了点粥,梳洗一番,亲自来审马德胜。后宫眼线十分庞杂,他这等人不能离开多时,凡事尽早,最好不必打草惊蛇。
这一夜,马德胜必定过的十分煎熬,白日里一看,又颓老了几分,鬓间的白发多了,眉目愁苦,黯淡无光。
“马德胜,本宫时间不多,也不希望你在兰宸殿停留太久。毕竟出了这殿,你还是宫内里的管事大太监,本宫不想你被人捉到痛脚,狠下杀手。所以你最好有话快说,说清楚了,本宫还容你两面做人,你看如何。”
马德胜跪倒在地,磕头谢恩。
“天仃一事,如何因由结果,你如实道来。”
马德胜应是,清了清嗓,娓娓道来:“老奴最早在安洗房专门负责各宫各殿的杂物事项,新帝登基后不久,右相亲自来寻老奴,还给老奴调了地方,升做管事大太监,说是好好服侍皇后的。说来也都是一些宫中闲事杂事,耳闻一二,较新入的小太监知道的多了些。
皇后娘娘入宫之后,也曾找过老奴,无外乎是问了一些用度之类细碎小事。老奴自知是在皇后娘娘与右丞相的庇护之下,于是自当是尽心尽力。后来宸嫔娘娘您入了宫,后宫上下都知道娘娘极得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就找了老奴前去问话。”
马德胜抬头看我一眼,略有谨慎,我面色和润,并无怒色,吩咐他:“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宫自当保你。”
马德胜遂垂下头,继续道来:“净是问些兰宸殿里用人之事,还问了老奴是否听到什么风声,什么消息。当初老奴也并非知道详细,不过是下面办事的小太监们打屁的混言,皇后娘娘也未有多干涉。又过了一些时日,皇后娘娘突然招老奴问话,就是谈及调派兰宸殿几个小太监辅事,老奴便从人手丰裕的云芳殿调来两人,后又从其他宫殿调来三人,一共五人。
那时候老奴并不知道其中究竟有谁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也不敢多问,就送了过来。后来娘娘有了身孕,皇后娘娘让老奴找个牢靠稳妥的人从宫外稍些东西回来,老奴刚好有一个从小养大的外甥,就自己私下里提拔了他,专供宫外采买的事项。
开始皇后娘娘让老奴差人去买京城最有名的武陈记的腌梅五六种,老奴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害喜,喜食酸物。后来才知道是要老奴送来兰宸殿的,当时老奴并没有多想,差了常宝成出宫带回各种腌梅,都分配给了兰宸殿,然后皇后娘娘就问老奴,到底娘娘喜食那一种,又说,其中张允陈荣两人是事先安排进去的,尽可放心去查。于是知道娘娘喜欢陈皮腌梅,便让老奴去进。
可这一次,宫外买回的腌梅并没有直接让人送到兰宸殿,而是被皇后娘娘留下了。几日后让老奴再带去兰宸殿,说是每次如法,都要先给皇后娘娘过目了再送。老奴不知其中诡秘,便照着皇后娘娘的旨意办,直到有一次,老奴送完腌梅之后忘记一件事没有禀报娘娘,就半路返了回去,结果碰见太医院的刘太医刚好进去。
老奴自是在宫里多年,这种事情是比较敏感的,想出那腌梅或许有些问题,却苦于不得真相。直到娘娘发病,多日不愈,惊动皇上盛怒,老奴方知事情严重,心下里怕极了,再买入腌梅时候,跟皇后娘娘讨饶,生怕到时候调查处腌梅有异,那老奴必死无疑。
可娘娘却说,天仃效异,不若其他药物,症状并不明显,服了多日,只会影响胎儿,导致小产,至于大人也无非就是一些喘症症状,不会要命。老怒不敢违背皇后娘娘懿旨,却也知道娘娘的病症已是十分严重,恐会惹出人命,深觉不是办法,终究于心不忍,又唯恐被牵连,于是,背着皇后娘娘换了正常的腌梅,结果,当场被娘娘捉个现行。”
“皇后难道现在还不知道你换了腌梅?”
“皇后娘娘说,一药用到底,等孩子流了下来,就不必再服了。可老奴看见当日兰宸殿里进进出出的太医神色焦急,小太监回来跟我讨饶,说皇上盛怒,不敢再去兰宸殿服侍了,老奴便知情况危急,不能一错再错。”
我坐在榻上,竟是半晌未再有言语,皇后姚氏的手法并不出众,无外乎都是一些掩人耳目的把戏,予华瑞莹使的玉蜒香,予我使的天仃,看来她也心里疑我到底能不能成为第二个华瑞莹,当初一番坦言,并不能让她信任,于是,这腹中孩子留下,她便更不能安心。而在她眼里,已然不是容妃还是宸嫔的问题,而是华家还是姚家的问题。
“马德胜,本宫让你永远记得,你欠本宫半条人命在手,这笔账,不能不算。可本宫也非不懂世故之人,知道你们奴才也有苦衷,本宫不屑难为下人,就予你们舅甥一条活路。如此,以后你眼前的路如何去走,想必不必本宫多说了吧?”
“老奴懂得,老奴自当为娘娘效力。”
我已不想再多说,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出去。所谓隐忍,便是如此,明明想夺他们性命,以偿我病痛伤怀,就算让他们死上百遍千遍,也毫不足惜。
可我必须容忍,我与姚氏,若是谁先露出破绽马脚,谁就必死无疑。我将仇恨藏在心里最深的角落,有被钝刀深深割伤的痕迹,一道一道,数也数不清出。为了那一日的胜利,我连这种苦与难都能忍,毫不犹豫,一并吞下。
腊月二十八已过,等我审完马德胜,已是天光大亮。我肚腹涨大如筐,行动极其不便,因着昨日在外面坐了许久,一早上便开始感知腰酸疼难耐。许绍一大早从太医院赶来,双眼布了血丝,像是一夜未睡。
“娘娘千安,微臣来给您请脉。”说着敛襟坐下,准备看诊。
“你可知道刘长和刘太医?”我淡淡问他。
他丝毫不受我影响,静心凝神,双指扣于我右手腕内侧,俊眉微蹙,细细品了一会,方才微微挪开一段距离,垂头琢磨,轻声答我:“微臣清楚,刘太医是皇后身边的人,微臣已经在注意了。”
我含笑,撩眼看他:“慢慢来,现在还不至于抓他出来的时候,那人狡猾多疑,切莫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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