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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馥江畔晨雾渺渺,青山绿水陷在无边无际的迷蒙之中。渐渐地,苍翠青山吻住了半边红日,彤云飞金流彩,天空充满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俯瞰下去,馥江水被霞光映得金红,渔船如白点,在江中缓行缓移。
凝月仰起执拗坚定的头,深深地吸口气,高声说道:“上天啊上天,我的肖衡他睡着了,你让他快点醒过来吧!他大功于世,保家卫国,江水里曾经流过他的鲜血,你为何还要让他受尽折磨?肖焜蛇蝎心肠,加害自己的兄弟,你为何成全他坐了储君位?上天啊上天,请惩治邪恶的凶手,唤醒我的肖衡吧!”
太阳威严地弹上了天际,长空流云飞动,凝月凝视着肖衡,脸上灿烂一笑,“肖衡,你看见了吗?人间自有爱心,还有正义,你一定能醒过来,洞察奸邪,惩恶扬善!”
肖衡的目光缓缓向江面移动,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晨雾消散,他的身影像一座石像,久久地伫立着。、又常常,她会在睡梦中惊醒,抬眼看着睡在另一侧木床上的肖衡。清浅的月光透过木窗,迷蒙地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五官棱角分明,比以往多了成熟沧桑之感。她看着看着,泪水夺眶而出。
她和衣坐在他的面前,痴迷地看着他酣睡的样子,断断续续地一阵喃喃,“肖衡,我们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你能给他取个名字吗?肖衡,我好冷,多想你能抱抱我……”
她俯身下去,轻轻依偎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却又怕将他弄醒,只是靠了一会儿,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
山上比京城冷得早,京城还是暖冬时,山上已经下了第一场小雪。
小雪濡湿了整个院子,草木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毡子,所有的绿色、黄色都消失了,满眼只有枯寂的颜色。肖衡似乎变得急躁,不像先前那样温顺听话了。他还是搬运着他的大石头,现在的他双手能够将大石头费力地搬过去。因为下过雪,石头有点儿湿滑,肖衡刚移动了几步,怀里的大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他的脸色稍显苍白,六神无主地站着不动。凝月不安地看着他,他的眼底深处犹如一池寒潭。
凝月暗叫不妙,刚想喊哥哥,肖衡咆哮着抡起一根木棍,逢东西就砸。凝月大着肚子,直直往院子角落躲避,肖衡的木棍挥舞过来,角落里高高的柴垛倒了下来,将躲闪不住的凝月埋在了里面。
肖衡突然不见了凝月,似乎吃了一惊,傻站着。里面的凝天已经冲了出来,拼命地拨开柴垛,将里面的凝月拉了出来。凝月嘴里说着没事没事,额角上的血顺着面颊流淌而下。
凝天气得火冒三丈,挥起拳头砸在肖衡的脸上,狠狠骂道:“死小子,看我不砸烂你的头!”
凝月忍痛拽住哥哥的胳膊,含泪道:“别打他,他不是故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肖衡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没了暴脾气,变得老实沉默起来,眼睛茫然地看着凝月。
这以后,凝天以大哥自居,不许凝月随便靠近肖衡。
雪彻底消融不久,凝月趁上好天色,去了趟京城。
肖衡的病情不见起色,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在山上过冬。凝天去山下租了辆二轮木车,载着凝月进了京城。
街面上还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老样子,满空落叶萧萧飘散,凛冽的风提醒着行人,又一个冬日已经到来。自从八月初那场风暴后,街面上少了高声打揖问安的,人们说话也变得小心,唯恐被旁人听见。
凝天兄妹刚进一家棉花店,店老板正跟熟人聊得起劲儿。
“听说庆陵王没死,有人在北境看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又有人说他就在王府里养伤,没出来。”
“他不是受伤后掉人馥江,陷进淤泥里去了吗?”
“那是瞎编的,还有人说射他一箭的就是安定王,谋权夺势。”
“谣言不可信,现在是安定王的天下,你别胡说八道,小心割了舌头。”他们看见有客人进来,连忙闭上了嘴。凝天兄妹佯装没听见,在店里兜了一圈,才慢慢出来。
凝月面对着阳光,低语道:“无风不起浪啊,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刚走了几家店铺,一阵大风起,将她头上的茶花替吹落在了街面上。凝月抬手一摸发鬓,连忙回过头去寻找,花替被风扫到了路中央,她吃力地弯下身。恰恰这时,一辆宫车不疾不缓地驶了过来,等凝天发觉,车夫“吁”了一声,马车是停下了,花替正巧被轧在车轮底下。
凝天急忙拉住了凝月,车夫怒声道:“走路没长眼睛是不是?”
车内有人掀了帘儿,探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肖焜。
凝月心里一紧,无声地看着他。肖焜只是懒懒地扫了她一眼,示意车夫继续行路,帘儿重新落下了。
仿佛,她只是大腹便便的山野女子,荆钗布裙,他连扫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车轮启动,碾过花替,朝着皇宫方向扬长而去。
肖焜进了皇宫,直接去了雍武的寝殿。馥江战役过后,雍武虽是拜佛养性,调养龙体,毕竟是大见衰弱,寻常时日深居简出。
他对肖焜从器重变成了依赖,肖焜的沉稳犀利人人皆知,朝中上下从容周旋,雍武反复掂量,感觉自己的权欲日益减弱,纵是亲政再晚,最终还是会让位给肖焜的。但是雍武毕竟才年逾五十,而且肖焜对兵家战略一窍不通,一旦让肖焜独掌国政,统帅用何人替代?
他不得不怀念起自己最得力的儿子肖衡,衡儿英勇深沉,打仗刁猛狠稳,他说打出威风那便必然能打出威风,每次见到他,雍武的心就会踏实安定,可惜年纪轻轻的就永远离开了。每每想到这,雍武黯然神伤.眼里就会有泪花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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