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低垂着眼帘,额头到鼻尖的曲线,在微光中看起来柔和美好。双唇像是用调淡的花汁勾染的,中央抿出一道浅痕。
深青色矩纹曲裾之下,身形仍显单薄。胸膛随着舒缓的呼吸,微微起伏。
暗香浮动。
我扶着他的右肩,不知不觉凑过去,俯身贴近他的前襟。
“你干什么。”刘彻扭头侧身,脸庞微微泛红。
幽幽的茉莉花香似乎并非幻觉。
我上下打量了刘彻一番,坏笑着提起他的阔袖上沿,拉近鼻尖嗅了嗅:“阿彻,你怎么这么香。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是不是跟哪个宫女鬼混去了?”
“什么宫女不宫女的,你离我远点。”刘彻愤愤的一把拽回袖子,“我刚才去湖边走了走,大概在那里沾的花香。”
我刚要继续打趣,却见他拽回袖子的同时,一卷帛书从怀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
刘彻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我在他动身之前把帛书捡起。
青轴黄幅,中间系了条丝带,诸侯和贵戚通常爱用这种帛书写信。翻转过来,没什么特别,便递还给他。
刘彻没有接,表情很奇怪:“阿越,那是刘荣哥哥来长安路上写的信,阿父说,你愿意看就看。我打算交给你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看着他了然的点点头:“所以都几个月了,你现在才找到机会。”
刘彻大概理亏,踌躇着没开口。
我的心情低落下去,抽掉丝带,一点一点将卷起的书帛打开。
摊开的越多,我的手越沉重。我甚至担心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封信的重量。
“信里面说了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自己看。”他好半天才说。
到卷轴的尽头,终于露出一张薄如蝶翼的白绢。清秀的小篆写道:弟阿越,见字如晤。
还没来得及往下,一阵熏风吹来,白绢轻飘飘的飞起,在空中翻卷。浓重的墨汁透过薄绢,像沾染了淋漓的血。
我滞了一滞,将那如烟如雾的细绢抓住,紧紧捏在手中,几乎把那些墨字揉进掌纹。柔软的绢布从指缝垂下。
只要打开它,就能知道刘荣想对我说什么。
是恨、是原谅、是无奈?是倾诉、是诅咒、是告别?
也或许我是杞人忧天。他在途中根本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栗姬怎样了,只是普通的嘘寒问暖,告诉我他即将到来。
可是,看了又怎么样,如果他不知道,我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他原谅我,难道我就能开心?如果他恨我、恨景帝,难道我要悔恨一辈子,埋怨景帝一辈子?
过去了的事情,永远无法回头。
如果记着只能带来痛苦,那么不如遗忘。
我缓缓走向书房外堂的青铜灯,将白绢朝着烛火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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