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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双眼睛一闭起来,显得特别年幼,一点飞扬跋扈也没有了,完全就是个孩子。指腹一碰耳边,立刻怕痒地缩了一下。片刻,呼吸平稳,就在他手上睡着了。少年的气息就喷在他靠近的脸上,全无半点防备。
御剑抽出手,自己也觉得好笑:“他还没我儿子大。我在想什么?”料想要是阿初会说话,大约也就是这个模样了。当即拉过一床翡翠衾给他盖上,临走见他的脚还伸在床外,笑骂了一声:“这泼猴!”替他把脚放了进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御剑还没睁眼,就听见庭院里鸡飞狗跳的,起身一看,屈方宁整个人爬在假山上,摇撼着那个小亭子。嘴里叼着一片长长的草叶子,正在那里呜呜乱吹。见御剑给他吵醒了,立刻亭子也不要了,干净漂亮地一个落地,在窗外向他招起手来了。
御剑都给他弄恼火了,对他勾了勾手,寻思着进来打他一顿屁股。
屈方宁果然三蹦两跳地进来了,门板砰地一推,全身都带着江南朝露的清新之气,一下就扑到他身上,叫道:“大哥!”
御剑一把抱了个满怀,一股热热的汗意扑面而来,顿时甚么脾气也发作不出了,揽着他的背,责道:“一大早就在外面疯!”
他的声音原就低沉,此时更带了些早上初醒的沙哑,屈方宁哪里能受得了,脸呼的一声就红透了。靠着他喘了半天气,才小声说:“我起来就睡不着了!”
御剑道:“睡不着就来闹我?”
屈方宁在他怀里仰起脸,沙沙地说:“我想看看你早上的样子。”
御剑心想这孩子名堂真多,应道:“回去给你看个够。”打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就要起身。见他还在自己胸前靠着,道:“还不动?要服侍老子更衣不成?”
屈方宁道:“我又不会。”爬开几步,眼中露出顽皮的神色,看着他不动了,示意:“我看你穿!”
御剑倒也不在意他盯着。他天生身材高大,英伟过人,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从来坦然不惧,没有半点不自然。当即掀被下床,捡了件交领锦衫穿上。他睡觉时只穿了一条单裤,此时上身赤裸,屈方宁一眼看去,只见他脊背健美精壮,手臂肌肉虬结,连腹部都是硬朗肌肉,肚脐下一丛黑黢黢毛发,愈往下愈浓密,直没入裤腰。脸上一热,没来由地一阵心头乱跳,撒腿就跑。御剑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不是要看么?”
屈方宁眼角都不敢向他瞥一下,叫道:“不看了,不看了!”
御剑见他后脖子都红成一片,又乐了:“怎么,自惭形秽了?”
屈方宁咬着牙,回头狠狠道:“我以后也有这么高,也……反正跟你一样!”使劲挣开他的手,飞一样地逃走了。
御剑琢磨了一下:“要跟我一样?”摇了摇头,无从想象。想起他藏在貂裘之中,靠在自己胸口,抱起来也轻轻的不费力气,这才点了点头,心想:“最好永远是这个模样!”
大雄宝殿,香火缭绕。
屈方宁一个人在崇化寺晃荡,施主不似施主,香客不似香客,神色执妄,形迹可疑。大约御剑临走前给寺里打了声招呼,虽然小沙弥、老和尚多有侧目,总算没人上前罗唣。
四处一望,只见宝殿香华浮动,善男信女如织,只是三千世界、不二法门之间,却突兀地挂着几幅仙风道骨、广袍飘飘的老君像,旁书八个大字:“千真永降,万古长生。”
他看得奇怪,盯着其中一幅,心想:“这不是太上老君吗?他几时当了和尚了?”只道崇化寺不愧是皖南第一名刹,心怀慈悲,五蕴皆空,连别人的神都请来供奉了。
胡乱逛了片刻,靠在一处照壁前歇脚,听殿中许愿声此起彼伏,有求富贵姻缘、家宅平安的,也有求战乱平息、普天太平的。他举目一望,见地藏王菩萨身上不起眼处,开着一处黑洞洞的蚁穴,蚂蚁肆无忌惮地穿梭来去,洞口洒了好几粒香米。心想:“菩萨连自己的平安都保不住,还能保天下太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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