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你妈得花点钱在织物柔软剂上。
微量无机物。她现在想着,又嗅了嗅那淡淡的气味。她无法想通这为什么吸引了她,可它确实吸引了她。
砂石含水层的气味。就这么回事,那气味——接着那个较武断的声音响起来了。在日食的这个下午,它听起来有点像她妈妈的声音(比如说,它叫她宝贝儿,有时,杰西逃避家务活,或者忘记某个职责使她恼火时妈妈就这么叫她)。可是,杰西知道,这真正说来是她自己成年的声音。要说这好斗式的粗嗓门有点令人苦恼的话,严格说来这只是因为那声音来得太早了。可它还是照样来了。
它在这里,尽最大努力使她重新振作起来。她发现它粗重的大嗓门很奇怪地让人心灵产生安宁的感觉。
这就是辛迪莱萨德谈论的东西,就是那个——是他的精液,宝贝儿。我想你应该谢天谢地,它弄在了你的内裤上,还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可是,别不停地给自己讲童话了,什么你闻到湖水味啦、砂石含水层的微量元素啦,或者别的什么。凯伦沃考因是个笨蛋,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女人的喉咙里孕育宝宝。你知道的。不过,凯伦沃考因也不是笨蛋。我想,她见过这东西。现在你也见到了。男人的东西,精液。
她突然恶心起来——与其说是由这东西引起,倒不如说产生于排泄这东西的人。杰西将短裤扔到了疏格篮里的太阳裙上面。接着,她想象到妈妈倒空了疏格篮,在潮湿的地下室洗衣房里洗衣服。她从这个篮子里掏出这件特别的短裤,发现这个特别的积垢。
她会怎么想呢?哎哟,家里这个捣蛋的、吱嘎作响的轮子已经得到了润滑油,当然——还有别的什么呢?
她的恶心转成内疚的恐惧。杰西迅即把短裤拿了出来。突然那种淡味似乎充斥了她的鼻腔,浓烈、无刺激味,令人恶心。奶油和铜币。她想。那就是它所散发出的气味。
她跪在抽水马桶前,手里攥着那件窝成一团的短裤,呕吐起来。部分消化了的汉堡味道还没有进入空气,她的面色就恢复红润了。接着,她打开水池的冷水龙头漱了漱口。她刚才担心要在这里待一两个小时,跪在抽水马桶前呕吐,这种担心开始消退了。她的胃似乎平静了下来,要是她能避免再闻到那种清淡的、铜币及奶油的气味。
她屏住呼吸,将短裤扔到冷水龙头下,把它清洗了,拧干水,又把它扔回疏格篮里。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同时用湿手背将头发从太阳穴拢开。要是妈妈问起脏衣服里那件湿短裤是怎么回事——你已经在像个罪犯似地想问题了。那个将来有一个属于伯林格姆太太的声音悲叹道。
你看,做一个坏女孩让你受不了吧,是不是?我当然希望你会——安静,你这小讨厌鬼。另一个声音吼着回答。你的以后想怎么唠叨就怎么唠叨。可是,现在我们得处理一声、事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好吗?
没有回答,很好。尽管没几根头发披散下来贴在太阳穴上,杰西还是紧张不安地梳了梳头。要是妈妈问起装脏衣服的疏格篮里那件湿短裤是怎么回事,杰西就简单地说,天太热了,她没换裤子就去游泳了。今年夏天,她们兄妹三人有时都这么做过。
那么,你最好记得把衬衫和短裤也放到龙头下去,对不对,宝贝?
对的。她同意了。好主意。
她将挂在卫生间门背后的浴衣套上,回到卧室去拿短裤和t恤衫,这是早上妈妈、弟弟、姐姐离开时她穿的衣服——现在似乎那是一千年之前的事了。她开始时没看到它们,便跪下来在床底下去找。
另一个女人也这么跪过。一个声音评论道。她问过相同的气味。那种像是铜币和奶油的气味。
杰西听着,却听不见内容。她的脑子还在短裤和t恤衫上面——在她编织的故事上。
正如她怀疑的,它们就在床底下。她伸手去拿。
它来自井里。那声音进一步评论道。来自井里的气味。
是的,是的,杰西想,她抓着衣服,又回到卫生间。来自井里的气味,很好。你是个诗人,却竟然不知道。
她使他坠入井里。那声音说,它终于被杰西理解了。
杰西怔怔地呆立在卫生间门口,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新的、致命的恐惧。她意识到实际上听见了这个声音,她意识到它不像任何其他的声音。这个声音像正常情况时,你在深夜时分从收音机里收听到的声音——一个也许来自非常遥远之地的声音。
没那么远,杰西。她也在日食的路上。
有那么一会儿,达克斯考湖畔屋子的楼上门厅似乎不存在了。代替了它的是乱糟糟的一丛丛黑刺莓,在日食造成的昏暗天空下没有影子以及一股清晰的海水盐腥味。杰西看到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穿着女便服,黑白相间的头发挽成一个髻。她正跪在一块破裂的方木板旁,身边有一堆白色的织物。杰西很清楚,那是瘦女人的长衬裙。你是谁?
杰西问这女人,可是她已经走了。
杰西真的回头看了一眼,看看那鬼一般的瘦女人是否到她身后去了。可是楼上的门厅空无一人,就她在这里。
她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看到上面起满了鸡皮疙瘩。
你神志不清了。将来有一天成为伯林格姆太太的那个声音悲叹道。噢,杰西,你的表现不好,你的表现非常不好。现在你怕是要失去理智,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没有。”她说,她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苍白、扭曲的脸“我不会失去理智!”
她带着一种惊恐不定的心情等了一会儿,看看是否有任何声音——或者跪在破木板旁边,衬裙摊开在身边的妇人形象——回到这里。可是她既没听见什么声音,也没看见任何东西。那个讨厌的外人,告诉杰西她推了他,他捧到井里之后很快就走了。
过于紧张了,宝贝儿。有一天成为露丝的那个声音说。杰西清楚地知道,虽然这个声音并不完全相信这一点,它认定杰西最好继续行动,即刻行动。你想到了那个把衬裙放在身边的那个女人,是因为这个下午你脑子里一直在想着短裤的事。就是这样。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整个事情都忘掉。
这是个妙绝的主意。杰西迅速把短裤和衬衫放在水龙头下浸湿,又把它们持干,然后自己跨进了淋浴间。她抹肥皂、冲洗。擦干身体,匆匆回到卧室。平常她风风火火冲过门厅时从不管衣服穿成什么样,可是这一次她在意了。她没有花时间系上浴衣带子,却只是用衣服紧紧裹住身体。
她在卧室又停住了。她咬着嘴唇,祈祷那古怪的声音不要回来,祈祷不要再有那些疯狂的幻听或幻觉,或不管那是什么。什么也别回来。她把浴衣脱在床上,赶忙来到衣柜前,穿上了干净的内衣和短裤。
她闻到相同的气味,她想。不管那女人是谁,她闻到相同的气味,气味来自井里,她使那男人坠入井里。现在这事正在发生,在日食期间。我肯定——她转过身去,一只手拿着件干净的上衣,然后便僵住了。她爸爸站在门厅里,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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