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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我的错……船长,是你非让我洗干净脸的。”尼克立刻洗清嫌疑。她不懂桌下优雅的调情,对街边的讲价却颇有心得。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在上流社会不算什么,但在这灰暗的街道上,可是不少人眼中的好货。
“照我原来那样,麻烦就少得多。”尼克伸手在灰墙上一抹,熟练地蹭在脸上,再匀给脖子一点。瞬间,维克多苦心栽培的淑女打回原形。
海雷丁瞧了她片刻,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朝城南奔去。尼克赶紧上马追赶,忍不住提出疑问:“喂船长,我们不吃早饭就动身吗?”
这个清晨,坐着有软垫的舒适大马车、在花瓣和欢呼中离开巴黎的,只是某个穿着船长衣服的红头发下属。而她,冲锋队的尼克队长,凌晨三点就被老板从被窝里揪出来干活,且眼看着连早饭都没有着落。
海雷丁在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恶臭中皱紧眉头,绷着下巴低声道:“在这里,不可能。”
“可出了城只能从地里偷萝卜吃了……”尼克小声咕哝,“而且这里又不算很糟,有味儿说明城市有活力,只有瘟疫导致的尸臭才需要警惕呢。”
海雷丁不再理她,轻踢一下马腹,加快出城速度。身后,继续传来少年商量的言语:“不在城里吃也行,我们买些饼子再上路吧?弄俩苹果也行,我看见附近有水果摊!船长?!”
巴黎之旅结束了,高大的城墙渐渐消失在身后,这座缤纷繁华又肮脏龌龊的城市依旧伫立在塞纳河上。
海雷丁的这次出行很秘密,卡尔和维克多早上起来时只看到一个紧张的替身,和一张‘你们先走’的纸条。处理完巴黎的情报事宜,海雷丁就带着尼克从原定路线返回马赛。骑马比坐车快得多,两人很快就把大部队抛在身后。
六月的欧洲大陆已是初夏,阳光照射在法国腹地广袤的森林上,如一片绿色的海洋。天气晴朗时,矗立在远方山丘上那些巨石垒砌的古城堡清晰可见。荒草覆盖了屋顶,城墙爬满绿藤。火药终结了冷兵器时代,曾经鲜衣怒马奔赴东方的骑士们永远消失了踪影。
站在卢瓦尔河河边,尼克啃着一个萝卜,郁郁的看着汹涌的河水。这趟任务颇让她失望,虽没挥刀出力,可期待中的法国大餐却如过眼云烟,连吃饱肚子的机会都很少。
一条渡船顺流而下,尼克扔掉萝卜缨,一边蹦一边朝船夫放声大喊:“这边!这边!”她怕湿了鞋袜,脱下来来塞进行囊,光脚跑进浅滩的水里,泥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
“我们要过河!还有马!!!”
“好了,船已经靠过来了,你小点声。”海雷丁说,“以后少扯着嗓子乱吼。”
“啊?”
“你开始变声了,不想以后一副破锣嗓,这两年就安静点。以后船上有喊着传达的命令,让卡尔去干。”
“哦。”尼克纳闷的答应下来,不明白船长怎么会管的这样宽泛。“我们这是去哪儿?”
“马赛。”海雷丁道。
“那不是跟大部队一个目的地?”
“没错。不过,我记得有个人闹着要吃法国菜。”
一路策马向南,卢瓦尔河谷几百里地风景优美人口稀少,小镇和村庄清新宜人,不再像城市那么肮脏。两人不停赶路,但只要碰到有旅店的聚落,海雷丁就带尼克下马大吃一顿。
飘着芦笋片的蘑菇浓汤,金灿灿的蜜汁烤苹果,撒了碎榛子的黑莓酱馅饼,还有爽口的腌黄瓜与西蓝花冷盘。没有束腰、没有任务,尼克终于心愿得偿,一路把法国菜吃到餍足。
两人到达马赛的那天早上刚刚下完雨,云开雾散,天空澄净如洗。阳光反射在海面上,一层层白光照得人睁不开眼。湿润的风拂过面庞,海鸥鸣叫着掠过层层白帆。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到心情舒畅,以海为家的人无法真正喜欢上陆地,就像草原上的民族下了马背走路都别扭一样。
码头外,红狮子的船队和离开时别无二致,尼克看着海妖号美丽的船首像说:“我们比卡尔他们早到了四五天吧?也没人来迎接。”
“当然,我谁都没告诉。”海风吹拂在红色的长发上,海雷丁像回到自己领域的王,浑身散发出愉悦自在的气息。“孩子们,查岗的时候到了。”那狡诈的笑容又回到红狮子脸上,尼克本能的觉得有人要倒霉了。
船长的突然袭击让监理们好一阵慌张。毕竟不是在阿尔及尔老家,海雷丁出行前特意吩咐过,除非补充给养和打探消息,所有战斗人员不得下船。
清点人头后,一千两百号人里有三十五个无故缺席者。这出勤率在海军里都算很不错了,海雷丁比较满意,又核查一遍船只的补给和清洁。
长期的训练让水手们不敢怠慢,即使船长不在,甲板也被每天洗刷,铜炮擦得闪闪发亮;甲板上一卷卷缆绳码成整齐的圆圈,补充桅杆的圆材上都盖着防水的油布;成桶的腌肉、黄油、干豆子、汤料、硬饼干按照购买时间和保存期限有序码放;火药则按粗粒、细粒、粉状分组,小心的存放在船舱底部。
“大伙儿干得不错。就是炮忘了上油,这样碰见敌人可不妙。”海雷丁微笑着走过炮舱,在每一尊铜炮的点火口放进一枚金币。这种‘上油’方式是很传统的表扬,军械长和水手长们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不守规矩下船乱晃的人,每人领十二鞭,等船医回来再打。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吧。”海雷丁说完,带着尼克回到海妖号的船长室。赏罚分明,所有人都提不出异议,心悦诚服的回去干活了。
“船长……”尼克跟在海雷丁身后,悄声提醒:“这几艘船上都有女人,人数还不少。”船舱里鬼祟的衣裙声响,和海盗们浓重的体臭中不同寻常脂粉香味,她不相信嗅觉灵敏的船长会没注意到。“老规矩,女人不是禁止上船?”
“就当没看见。”海雷丁愉悦的道,“不让他们下船,又不让女人上来,那我下次在海上碰到敌人只能降旗溜走。士气是很重要的,有时候规矩也得通融。”
“那到底为什么不许女人跟着出海?陆地上的军队常常带几个去打仗呢。”
“因为她们会大量消耗宝贵的淡水。”海雷丁意有所指的盯着尼克,“一般来说,没几个船长能忍受隔三差五就洗澡的下属。”
入夜,十几个穿着花里胡哨裙子的女人悄悄溜下船,在海盗们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消失在夜幕里。她们中间有赚零花钱的海边姑娘,也有职业□。价钱合理,宾主尽欢,大家都很满意。
三天后,登岸的马车部队才到达港口。卡尔对两人的不告而别非常不满,直到看见尼克完好无恙才放下心来。维克多抓住船舷上垂下的绳梯,脸色煞白往上爬。尼克在上面接应,下面还有两个兄弟伸臂托着。
“维克多,‘笨手笨脚的书呆子’用拉丁语怎么说?”尼克抓着医生的绣花衣领,把他扯上甲板,“厨子体重有两百磅,只有一条真腿,爬得也比你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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