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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的门打开了,一个狱卒走了进来,拉长着声音喊:“贺兰延,家里有人来看你了。”大牢里一片阴惨惨的暗黑,即便是点上了烛火依然看得不是很分明,狱卒的声音在这阴暗潮湿的甬道里回旋着,仿佛就响在人的耳边一般。
贺兰延从墙角的稻草堆里站起身来,望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往自己的牢门走了过来,他心里有些期待,那是他的夫人给送饭菜过来了。因为和廷尉是老关系了,所以相对来说对他照应比较多些,每天还能来送一次吃食,而旁的官员可没有这么幸运了,隔三差五能见上一面已经是看在银子的分上了。
“夫人。”贺兰延接过夫人递过来的篮子放在地上,隔着栅栏抓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出去以后赶紧派人去太师张延之和太保路昭府上,就说珲右相准备要陷害他们。今日廷尉抓我审问,便逼着让我构陷他们二人,想方设法罗织罪名。”
“啊?那你没受苦罢?”贺兰夫人抓住贺兰延的手,全身都在发抖,仔细打量了贺兰延几眼,发现他还是好好的,没有自己想象里边的皮开肉绽,这才放下心来,眼泪珠子滴落了下来,不住的拿着帕子擦着:“我记下了。”
贺兰延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食盒开始用饭。他一边嚼着一边想着这件事情,连香喷喷的饭菜都吃不出味道了。贺兰夫人隔着栅栏看着自己的夫君狼吞虎咽,眼泪簌簌的落着,可又没有半点办法能将他从大牢里救出去,只能是感着急。
“你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呢。”贺兰延用过饭,将篮子递了出去,低声对贺兰夫人道;“你直接去太师太保府上,先通知了两位大人再回去。”
贺兰夫人含泪望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要好生保重自己。”
贺兰延望着夫人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露出了一副坚定的表情来,他低声而坚定的对自己说:“为虎作伥的事情,非我贺兰延所为!”
出了廷尉府的大门,外边的天色都亮了许多,贺兰夫人由丫鬟搀着上了马车,向车夫吩咐了一声,贺兰家的马车便往御前街辘辘的滚了过去,两条车辙从廷尉府前一片糊糊的泥泞里拉伸了出来,如一只看不见的手,绵延着伸向了远方。
张延之正在家中小憩,听到通传说贺兰大人的夫人来拜会他,心中也是疑惑,莫非这位贺兰夫人是想要来求自己帮忙,将贺兰延从大牢里放出来不成?可是贺兰延素日和自己并非深交,他自己又是廷尉的亲戚,还不如直接去求廷尉会更好些。
贺兰夫人由管事的婆子引着走了过来,见到张延之微微行了一礼,将牢中贺兰延对她说的话告诉了张延之,喝了一口茶,急急忙忙的告辞走了:“我还得去太保府上送个信儿才是,便不久坐了。”
张延之震惊的坐在那里,心里琢磨着贺兰夫人的话。珲巴达要朝他和路昭下手,这又是为了什么?自己和路昭似乎构不成对他的威胁,同朝为官,分管的事情也不同,为何他一定要将他和路昭除去呢?他站了起来,吩咐长随出去备马车,紧赶慢赶的去了路昭府上。
路昭也正在纳闷,见张延之赶了过来,两人商量了下,都觉得甚是惊奇,弄不懂为和珲巴达要害自己,可贺兰夫人也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来说这事情,定是事出有因。张延之想了好半日,方才想出个法子来:“路大人,我们也该做点应对的策略,不如去找太后娘娘,或者是慕太昭仪。”
路昭默默的点了点头,低声询问张延之:“先皇的遗诏,你可收妥当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敲打在张延之的心头,他想起了赫连睿辞世的那个晚上。床边的灯虽然恨明亮,而躺在床上的人却已经是油枯灯尽的感觉。他和路昭立在床前,望着赫连睿那枯瘦的面容,心里十分的难受,大虞这么多任皇帝里边,也还只有赫连睿能为百姓着想真正做了些实事。现在太子殿下年纪尚幼,若是皇上就这样走了,还不知道这大虞会不会变了天呐。
赫连睿用力的睁开了眼睛,望着张延之吃力的一笑:“太师,我的枕头下有一道圣旨,你和太保要妥善保管,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
听赫连睿说得沉重,张延之心里更是堵着一团什么东西似的,伸手将一份黄綾圣旨从枕头下摸了出来,上边是赫连睿的笔墨,还盖着他的印章。“……若政局混乱,无法掌控,皇后慕媛及慕太昭仪皆可临朝称制,以定大局,着太师张延之,太保路昭辅政,钦此。”
张延之和路昭跪了下来,两人皆是泣不成声:“皇上!”
赫连睿声音微弱,可却仍然条理清晰:“太师太保,因为朕与皇后没有子嗣,不得已才立了鋆儿为太子,可朕却觉得鋆儿生性有些暴虐,唯恐他做不好这个皇上,天下民心浮动,所以才拟了这道旨意,若是政局生变,还请两位大人为了大虞百姓,同皇后娘娘和慕太昭仪一道尽心辅佐于他。”
这分明已经是在交代身后之事,张延之紧紧的抓住那张圣旨,十分悲痛。赫连睿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刚刚步入清心斋的那个小小孩童长到了英武少年,再看他即位看他封后,现在又要看他离世,这真真是人生的无奈。
“遗诏在我书房里的暗格里,只是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们不如将这遗诏给太后娘娘或者是慕太昭仪,放在我家里并不保险。”张延之斑白的头发被灯光照着发出了银色的光,点点刺在人的眼睛里:“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
第一百七十六章
西山别苑此时已是满山的红叶,露华重重白霜浓浓,将那满山的红叶都点缀得更是鲜艳,走在西山别苑的小径上,望着这满眼或深或浅的红色,心情突然会轻松起来,而当听着后山上传来的操练声,人的心情也许会换成了惊诧。
“这是西山别苑?”张延之疑惑的望了望路昭:“我们走错地方了?”
路昭摇了摇头,回望了□后,一条林荫小径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下边,他跟着先皇来过几次,这分明便是西山别苑不假。
走在前边带路的内侍听到两人在后边嘀咕,回过头来笑了笑:“两位大人,这可真是西山别苑,只不过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拿了这别苑在练兵呢。”
练兵?两人四目相望,眼神里边的疑惑更重了,太后娘娘练兵做甚?张延之突然想到了清心斋里念书的时候,慕媛就在一旁看《孙子兵法》的事情来,心里自以为得了答案,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自小尚武,没想到她还真闲不住。”
走到后山,张延之和路昭便被眼睛的场景吸引住了,虽然只有数百人,可行动迅速整齐,和军营里的操练一样让人很有震慑感。远远的看,根本不会想到那坪里跑动的会是一些内侍和宫女。
魏凌正站在大坪中搭建的高台上边,手里拿着各色的旗帜在摇晃,口里大声叱喝:“变阵!”眼见着梅花形状的阵容马上便拉长了变成了一字长蛇,看得张延之和路昭都是咋舌。两人不敢惊扰了魏凌练兵,都负手站在一旁观看,约莫练习了半个时辰,魏凌这才拿出号角吹了三声:“歇息一刻钟,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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