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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吃惊地盯着那枝花残叶落的并蒂莲,眼里骤然冲上了两股汹涌的泪意。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忿怒与委屈,大步走回他面前,颤声问:“即使我说错了话,这朵莲花又有何辜?若你不快,尽管教训我就是了,我绝不辩解;何必拿它出气?”
我说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劈手自袁昂手中夺下那枝花,走回湖边,一边以衣袖胡乱抹着脸上的泪,一边弯腰将那枝并蒂莲置于水中,抽抽噎噎地,双手在那枝莲花上空做个结印,掌心里逐渐涌出一束很柔和的红光,笼罩着那枝莲花。随着我掌心那束红光愈来愈盛,那枝先前零落的莲花居然慢慢恢复了原状,重新叶展花绽,在水面上盛开出一茎双花,娇艳美丽。
我手一挥,那枝莲花瞬间在水面上失去踪影;而远处那丛莲花里,那枝并蒂莲却回归原位,重新盛开,一如刚才。我仍旧蹲在水边,呆呆地注视着远处那丛莲花,忘了擦拭自己脸上的泪。
袁昂不知何时逡巡着走到我身后,迟疑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碰触到了我的肩头。“升莲,我……对不起。”
我心底微微一震,却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那一叶小舟仍在湖中随波逐流,我的视线漫望着那小舟,肩头仿佛也能感觉得到袁昂指尖碰触的重量。袁昂见我一动不动,依旧沉默,在我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升莲,我……我只是没有想过……”
话音未落,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忽而在我们背后尖厉响起:“那位公子!快快退后,离那妖孽远远的!”
我大吃一惊,立刻回身望去。袁昂亦是满面错愕,不由收回了手,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做道士打扮的老者,手拿拂尘,细长枯干的手指直指着我,对袁昂喊道:“公子!快快离去!那女子乃是妖孽所化,待贫道来替天行道,除妖斩魔!”
说着,那老道居然拿出了一面乾坤镜,就要冲着我照过来,口里还道:“公子若不信贫道所言,且请看这镜中照出的影子!此女居心叵测,公子请速速趋避,莫要着了她的道儿!”
袁昂一怔,似乎很疑惑地看看我,再看看那老道,开口说:“这位道长,只怕你是弄错了罢?升莲并不是什么妖孽,也不曾存有害我之心……”
我知道袁昂平素总是刻意隐藏起自己的仙人之气,只作凡人模样,以免多生事端。这敛息之术,他亦是教过我的,我也因为深怕他有一天发觉我本为妖身,而日日不忘隐去自己的气息,从无一日轻慢。此时,那老道感受不出袁昂身上的仙气,倒是有情可原;但却不知他是从何得知我本为妖身的秘密?难道是我方才一时情急,暗运法力令那枝并蒂莲重荣,忘了隐藏自己非人之气,方为这老道所窥知?
我思忖间,那老道已疾步走向我们,将那面乾坤镜递到袁昂面前,说道:“公子请看!此女在镜中,分明现出妖形――”
我心中又气又急又恐慌,生怕我在镜中果真现出妖身,为老道收去事小,若让袁昂知道我欺骗他、隐瞒他而恼恨我,我可怎么是好?我鼻子一酸,眼中含泪;此时却突觉腕间一片灼热,低头去看,却是那串檀香木串珠发出一种极浅淡而不引人注意的红光。我暗想,或许是因为它与那面乾坤镜相应,抑或,相冲?
我和袁昂同时在那面镜中看到了我的倒影,仍是原先的小姑娘样貌,并无任何改变,也没有忽然长出三头六臂来,或者变得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袁昂微不可觉地吐出一口气,沉下了脸,寒声道:“道长说话好没道理!你看这镜中,可不就是普通女子模样?何曾有什么妖孽形容了?”
那老道骇然,将手中镜子翻过来一看,手一抖,怒指着我叫道:“妖孽好生狡猾!不知用了何种邪术,竟然须臾之间便能掩藏妖气,化作人形!贫道虽无能,也不能教你今日逃了去!妖孽,受死吧!”说着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持乾坤镜、一手持拂尘,做出了收妖的架势。
我见镜中毫无异常,逃过一劫,惊魂稍定。但我毕竟不知面前老道底细,见状也不敢造次,只往后倒退一步,惊慌地对袁昂说道:“袁昂!这可如何是好?为何……为何这道长要肆意诬蔑于我,硬指我为妖孽?难道……都怪我修炼未精,气息尚杂,所以才为他错认?可你早已说过,我身上的气息确属修仙正道,这道长又为何固执己见,一定要……要害我性命?”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恐惧,不由得泫然欲泣。
袁昂面色冷凝,将自己的俊挺身躯挡在我身前,回护着我,沉声对那老道说道:“道长的确错认。我们也不欲与你争辩,你请速速离去罢。”
那老道惊诧万分,高声说:“公子莫要执迷不悟!这妖孽道行极高,可任意掩藏自己身上的妖气,化作凡人模样,公子若执意回护于她,只怕将来后患无穷,于公子亦是大大有害!公子莫要让她的故作可怜蒙蔽了心智!还是请公子让开罢,容贫道收了此妖,方落得干净,不留后患!”
袁昂怫然不悦,袍袖一挥,冷道:“容在下说句失礼之言,在下自信平生所学,应不致在道长之下;我们再三和颜悦色,耐心解释,道长仍不肯听,一意孤行!如此,倒是真正与道长无话可说,只有得罪了!”说罢缓缓做了个起式,却并不拔剑,显然只欲以徒手拳脚相斗,不欲多伤无辜。
那老道断喝一声,“咄!世间执着,皆为虚妄;可笑世人愚鲁,竟看不穿!也罢,贫道今日说不得,姑且得罪一回!”话音刚落,拂尘一挥,直袭向袁昂面门。
袁昂却不躲不闪,待得那拂尘已到眼前,陡然出手如电,手掌平平向拂尘斜削下去,力道拿捏得极好,刚巧一掌击在尘柄之上,尘柄应声而断。
但不料老道这招却是虚招,拂尘袭至袁昂面门之时,他不退反进,另一只手高举乾坤镜,身形向右急晃,弃了左手拂尘,右手乾坤镜绕过袁昂肩头,直直照向我面前,口中大喝:“兀那妖孽,速速受缚,若再存侥幸之心,害人之念,吾将斩之不恕也――急急如律令!”
我只觉一道白光自那面乾坤镜中射出,直照我的眉心。我慌忙倒退了数步,只觉眉心一阵刺痛,不由得举起右手挡在额前,勉强站稳,不欲让袁昂看出我的痛苦,唯恐他起疑。
老道见状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看你还能如何脱逃!妖孽速速现形,急急如律令!”
袁昂震惊,大吼道:“住手!不得造次,伤了升莲――”
我亦大为惊恐,正要运起法力与之相抗,右腕间那串檀香木串珠就重新灼热起来,发出柔和的红光。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得那老道“啊!”地一声,乾坤镜脱手,掉于地上,镜面居然摔得粉碎!
事出突然,我蓦然感觉犹如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劲冲击,站立不稳,蹬蹬蹬连退了十几步,一跤坐倒在地。袁昂失声叫道:“升莲!”面容一紧,手中招式陡然凌厉许多,向着那老道当胸一掌,平平推去――那老道不及防备,胸前空门大开,竟是毫无抵抗之力。袁昂掌力到了老道近前,见状似是一愣,双掌疾收,却因去势太猛,已来不及。袁昂那一掌,仍“砰”地一声,击在老道前胸,将那老道震飞一丈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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