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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侯性情淡漠不计较这些,陆侯身边儿的小厮却是不乐意了。
京中达官贵人哪个不给他家郎君几分颜面,长宁侯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竟也敢给他家郎君脸子使?这老丈人还没当上呢,就开始摆起老丈人的款了。
在陆侯身边儿小厮的提醒之下,长宁侯终于想起,这不是个能够任由自己发脾气的主儿,他在自己这儿受一分委屈,文昌大长公主自有无数种法子为孙儿讨回公道,他这才勉强对陆瑾挤出了一个笑脸。
他有意试探陆瑾与周倩茜之间的感情,有意借着这层翁婿关系与陆瑾套近乎,可惜他都这般委曲求全了,陆瑾对他却一直淡淡的,礼节上挑不出什么错处,可就是让人觉得不亲近。
于是长宁侯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刚准备好的许多话,便也烂在了肚子里,不好轻易与陆瑾提。
陆瑾在长宁侯府没呆多久,便以府中事务繁忙为由向长宁侯辞行。
待他坐上马车,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郎君,您今日的所作所为,可不像往常的您啊。”
往常他家小郎君多么温和有礼的一个人,方才在面对未来的准岳父时,却冷淡得不像话。若不是长宁侯脸皮够厚,只怕都要下不来台了。
小厮方才是因长宁侯的态度而对长宁侯颇不客气,但他原以为,他扮黑脸,陆瑾会扮白脸与长宁侯拉近关系呢,谁知,陆瑾竟由着他不着痕迹地敲打长宁侯,而未曾为长宁侯解围。
陆瑾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表态道:“对待那等厚道之人,自是要温和守礼,可对长宁侯这等是非不分之人,就大可不必了。倩茜与洛夫人因他宠妾灭妻之故,不得不迁就佛寺之中,避他侍妾与庶子锋芒,此番我与倩茜的绯闻,亦是因长宁侯的庶女而起。在此事之中,倩茜分明是受害者,长宁侯却丝毫未曾想过要为她要回公道。这样的人,纵使日后做了我老丈人,我也只需与他有个面子情就是了。”
“况且,似长宁侯这等人,我若不在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得冷淡些,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便要以我岳父自居,试图做我的主了。”
小厮这才知道,原来,陆侯虽打算迎娶周家女儿,却自始至终没准备与长宁侯处好关系。
他本也是个机灵人,眼珠子转了转:“原来如此,还是郎君高瞻远瞩。今日郎君既来拜访了长宁侯府,可要告知洛夫人与周小姐一声,也好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在今日去给洛夫人与倩茜置办生活用品之时,顺道与她们说一声吧,也好让她们有个准备——只怕要不了多久,长宁侯就要派人来接她们回府了。”陆瑾道。
与对长宁侯的态度截然相反,自打陆瑾决议迎娶周倩茜之日起,他对待周倩茜母女可谓是关怀备至。
他便三五不时命人给周倩茜母女送些生活用品,譬如最近天气炎热,他便送去了轻薄又透气的料子,让周倩茜母女做衣裳穿,务求让母女二人在寺庙中也能过得舒坦。
听闻洛夫人苦夏,食欲不振,他还派人打听了洛夫人的喜好,特特命人送去了洛夫人喜爱的吃食,又将自己份例中的冰炭挪了一些出来,予洛夫人母女用。
对此,洛夫人颇为感念,曾拉着周倩茜的手对自家女儿道:“原以为他是出于责任心才要娶你,如今,瞧着他对你这般上心的模样,为娘便能放心了。他这般重视你,不管是不是出于爱情,往后你嫁过去,日子总归差不了。”
“阿娘莫要想太多,他只是人好罢了……”周倩茜显然不愿与洛夫人过多地谈论陆瑾。
他越是待她好,她便越觉得亏欠他良多,唯有日后好生做个合格的陆侯夫人,绝不让他烦心。
“傻孩子,为娘到底比你多吃了这么些年的饭,又岂会看不出来,你觉得他对你并无感情,是以心中没底儿?可你要知道,这夫妻之间,情爱不是最重要的,他若能始终如一地体贴你、关心你,你们便是靠着这份亲情和默契,也能好好过完一辈子。”
说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悠远。
周倩茜觉得,洛夫人多半是想起了她自己年轻时发生的事。
洛夫人与长宁侯感情尚未破裂之前,常与周倩茜提及当初长宁侯追求她的细节,费尽心思地搜罗了多少珍奇的东西捧到她跟前,只为求得洛夫人一笑。
年幼的周倩茜曾对父母之间的感情无比向往,可后来,却只余下唏嘘。
长宁侯兴许在年轻时是真的爱国洛夫人,只是这感情敌不过岁月与权力的侵蚀,于是朱砂痣终是成了蚊子血;又兴许,他从未对洛夫人产生过感情,打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太后堂侄女的身份去的……这些往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又有谁说得清?
洛夫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些正合自己与女儿用的物件儿,唇畔弯出一丝弧度:“如今想来,名贵珍奇之物,未必就是好的,适合的,才是最贴心的。”
洛夫人母女的这段对话,陆瑾主仆自然不知。
可陆瑾能够感觉到,在他不断派人为寺庙中的周倩茜母女送去她们所需的各种用品后,洛夫人待他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陆瑾待周倩茜母女,实在不可谓不尽心。若非小厮知道自家郎君还未彻底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只怕都要以为陆瑾对周倩茜情根深种了,才会为周倩茜做到这种地步。
小厮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郎君,您对周小姐……”他既是陆瑾的心腹又是陆瑾的奶兄,对陆瑾的心绪自然比谁都关心。
“倩茜很好。”陆瑾的眼前闪过周倩茜为保护云莜挺身而出的画面,以及不久前,周倩茜与幼兔嬉闹的场面,眼神泛出一丝柔和:“我既选了她,日后,自会好好待她。”
在说出这句话那一刻,他似是想开了什么,放下了什么,心中生出如释重负之感。
主仆二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去之后,长宁侯就此事与身边儿幕僚进行了一番探讨。
“陆侯……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他看不上本侯,何必主动做本侯的女婿?若是他当真看重长宁侯府,有意与府上结亲,为何本侯在与他交谈之时,他待本侯这般客套生疏?”
幕僚道:“听闻早些日子云小姐与府上大小姐遇险之时,是陆侯及时出面相救,云小姐与大小姐才逃出生天。陆侯年轻俊朗,风华正茂,大小姐豆蔻年华,云鬓花容,这英雄救美之时若是相互看对了眼,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兴许当日京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陆侯当真与大小姐有些什么。若他果真心慕大小姐,他对您的态度,便不难理解了。”
“你说得很是。”长宁侯摸着自己的胡须道:“倩茜与本侯之间尚有误会未曾解除,陆侯不明就里,怕是觉得本侯苛待了倩茜。看样子,本侯得尽快将倩茜接回侯府,在与她出嫁之前,与她好生解除这误会,往后咱们府上也好与陆侯府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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