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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梳洗完了,媚桃早奉上茶来,邱凌陪着封氏边喝边聊,才喝了半盏茶,却听见外头有人回报说,外头来了一只小船,余大爷带了小厮就要回去了,在舱外候着同太太少爷辞行。邱凌一惊,封氏也十分诧异,忙命媚桃扶了她,带了邱凌往舱外走。果见余瑜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地,站在舱外,见了众人,便边行礼边告辞,却原来是林如海久候他不归,怕误了事,又另找了一艘快船追过来接了,赶了这大半日,总算是赶上,现下启程,晚间便可到达,又兼之是林如海的意思,余瑜自然不敢耽搁,于是这便辞行归去了。
封氏听得此言,知道他那边事情紧要,便也不好挽留,只嘱咐他一路小心,邱凌也说了两句场面话,他却也没有多言什么,恭敬地再三道了谢便登上了来船,径自去了。如同来的时候一般匆匆且突然,封氏感叹了句少年才俊等语,便由得邱凌和媚桃扶着她进了船舱,余瑜当晚便能抵京,而她们的返乡之旅,却才刚刚开了个头,前面的旅途还很漫长,但总是会到的。
又是一个来月的光景,终于到得了姑苏城外,封氏心情十分激动,弄得邱凌也有些雀跃了起来,终于到了自家的地盘,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林祥伯尽忠职守地带了那几位林府的家丁将封氏、邱凌母女几人并一应行礼等物送回了封家的旧宅,两人苦留了几人在府上休息几天不住,却道是自有亲戚要访,于是重谢了几人,放他们自去了不提。见到里头稀稀拉拉出来几个家仆,邱凌便令他们将行礼搬进了房中,自己自然还是先扶着封氏回主屋休息去了。
正文53、理事
邱凌亲自服侍着封氏更衣,又将她安顿到了榻上休息,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见媚桃还在旁边侍立着,便顺口吩咐她也先下去歇歇。媚桃应了声,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叫了她女儿秀姐儿进来伺候。
这小丫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梳着个丫鬟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同媚桃一样总是带着笑意,但话却不多,问一句答一句,中规中矩,她年纪虽然小,看着倒似乎是个有主意的,邱凌一看就觉得很得自个儿的心,媚桃一向伶俐,眼下就站在一旁,哪儿会看不出来,忙叫她上前同邱凌见礼,一面又顺口叮嘱了她两句,无非是些以后除了要好好伺候太太之外,也要好好伺候姑娘之类的话儿。
秀姐一一应了,恭敬地同邱凌见了礼。媚桃这才退了出去,却也不走远,只在外头套间候着,存着个随叫随到的意思。邱凌同她相处虽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已经知道了她对封氏最是忠心,便也没有说什么,由着秀姐儿陪她往自己的房中而去。
走上两步路,便到得不远处的一处屋舍,这便是邱凌的卧房了,虽然陈设不怎么豪华,但异常精致,可以看出是费了很多心思的,不像是才收拾出来的样儿,她心中一动,看向秀姐儿时,却道是太太旧日亲自准备的,还要她们时常打扫着,说是姑娘一定会家来的,到时候现收拾定会不周道,也来不及。邱凌点了点头,只觉得一阵暖意,这封氏对女儿,倒真是掏心窝子的好,不由得就让她联想起现世的母亲,虽然说面貌迥异,但这心疼闺女的心可是一样的,更不用说,都是在剧变之下坚韧不屈的那股子精神气儿了。
想是脚踏了实地,也安顿好了封氏,邱凌心中大大地放松了下来,又被这闺房的温馨气氛所感染,这会子竟也忽然感觉到了困乏,见屋内已经有准备好了的沐浴用具,她到底还是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便吩咐秀姐儿回封氏屋里伺候,小姑娘愣了愣,却也没说什么,施了一礼就退下去了。
邱凌径自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更了衣,便爬上了卧榻小憩了片刻。想是在船上颠簸得久了,这会子躺在松软的被窝里却也仿佛在汪洋中颠簸一般,不过她本就累得狠了,没多久就睡过去了,却也睡得不是很踏实,朦胧间竟开始做起梦来,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了什么人的脸,缓慢而悠长地在眼前出现,却也不过那两三人,背景空茫,陌生而又熟悉,恍若幻象,终究随着她坠入深眠而消散不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凌自沉睡中缓缓醒转,朦朦胧胧地,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触碰自己的额头,睁开眼睛一看,却是秀姐儿正在用一方丝帕帮自己拭擦额上的汗水。见到她忽然醒来,倒是吓了一跳,忙着见礼,邱凌挥了挥手示意免了,披衣下床喝了一口凉茶,这才开口问她自己睡了多久。答曰两盏茶的功夫。邱凌一愣,原来才这么短的时间,梦中却似乎有半生那么长,真可以算得上是黄粱一梦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那盅凉茶一饮而尽,也罢,反正她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开始做正事儿了。估摸着封氏那边还没有那么快起来,一问秀姐儿,果然说是太太还在歇着,平日里一般要歇足半个时辰的。邱凌便点了点头,顺口问起家中情况,存着个先摸摸底的意思。秀姐儿照旧是那个性子,中规中矩地回答,倒也算是答得不错。
邱凌听了几句,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因问现在是谁管家,秀姐儿便答说,因府中人口简单,寻常也没有什么大事儿,现下就是她娘媚桃管着内事,外头的杂务是她爹负责着。至此,这小丫头已经答得相当不错了,邱凌寻思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便令她先去封氏那边伺候着了,自己换了衣服就来。她应了句就退下了,倒比上一次痛快了不少,想是知道邱凌就是这个习惯了,仍然一句嘴也没多,作为使女来说,算是十分出色的了。
邱凌照旧自己换好了衣服,又简单梳妆了,这才出了门,看时间还略早,便在院中略转了转,见到庭院中洒扫的一对老人,知道这便是秀姐儿的祖父母了。
原来封家渐渐衰败后,原先的家仆们走的走散的散,总共就只剩了秀姐儿一家子在了,除了她的父母亲之外,还有她的祖父母并一个幼弟,说是封府,其实连主带仆不过七八人,倒也真是人口简单之极了。据说封氏原本也给了她们家一笔钱,让她们另谋高就,但上至秀姐儿的老祖父母下至当时才牙牙学语的幼弟都不肯走,更不要说媚桃了,她是自小就伺候封氏的,大家抱着哭了一场,此事不了了之,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家人一般了。邱凌虽然说在这世界时日不短了,但毕竟来自现世,不由得还是对这等满门都是忠仆的家族肃然起敬。
她上去同秀姐儿的祖父母攀谈了几句,心中一发地清楚了,原来这封府看着不小,但却不过是个空壳子了。可怜封肃算计了一辈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剩下,旧日里虽然有些家底,他后来一病不起,倒搭进去不少,他又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幸而有封氏在旁侍奉汤药,好好地将他老两口送了终,但家业也就这么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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